这话成功将三人打击得松了手。
他们呆呆地看向高成。
高建国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阿成,你真要回去?”
高成不敢与亲生父亲眼睛对视,他微微移开目光,态度坚决,“国有难,必召回。”
高建国哭了。
他只哭,不说话。
邬翠梅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上。
“妈。”
高成和许尽欢齐齐喊了声,抬脚往她身边跑去。
高成递来的手被邬翠梅狠狠推开,“你想完成你的抱负,我不拦着,但高成,你要知道,你这一走,我和你爸就当你没这个儿子。”
“妈。”高成俊朗的脸色紧绷,不敢置信地叫道。
“别喊我妈。”邬翠梅彻底失望了。
她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淋漓。
她连多骂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尽欢,扶我回房间躺会。”
许尽欢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自古忠孝两难全。
不管做哪种选择,总会有受伤的一方。
许尽欢心情很复杂,她深深看了眼高成,一言不发扶着邬翠梅回房去。
高成想要跟上去,却被高建国拦住,“别打搅你妈。”
高成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晃了晃。
艰难开口,“爸,这事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高建国保持缄默,但他的表情说明一切。
陆卫国也是百般为难,在高成还没回家前,三人就高成归队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争论。
到最后还是不同意。
高成现在不是单身,他刚新婚,就是不管父母,也得考虑新媳妇许尽欢吧?
当初嫁入高家,虽是迫不得已,但人家也没想着嫁个随时就会牺牲的丈夫。
年纪轻轻当寡妇。
真以为有个孩子就能拴住新媳妇吗?
真是大错特错。
人家为什么要为你守一辈子的寡,又不欠你的。
何况,替嫁被戳穿,高成就扬言一个月后,跟许尽欢离婚。
一个月之期,过去了三分之一。
时间到了,一拍两散也不是不行。
陆卫国没料到会变成这般状况,又尴尬,又于心不安。
只能对高成说,“你先养身体,归队的事情慢慢再说。”
说完,连自己的帽子都忘了,灰溜溜跑走了。
客厅里。
高家父子面面相觑,房间里,邬翠梅躺在实木床上,拉着许尽欢的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尽欢,阿成要真归队了,妈,支持你和他离婚。”
许尽欢眉头紧锁。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情况。
邬翠梅发现她的眼睛里藏着为什么,耐心解释,“当军属的滋味我懂,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五十九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
“我性格坚强,内心强大,但我还是不敢面对没了阿成的生活。”
“但阿成是我儿子,我生了他,但不能强求他必须按照我的意愿生活。”
“最后,他还是会归队的。”
“但你不同,你不是他当爹妈,没义务为他提心吊胆。”
许尽欢打心眼里佩服邬翠梅。
她是这个时代难得想得通透的人。
要是换做一般人,可能想着你既然嫁到了我家,那就该为我儿子守一辈子。
这种事情,杏花村也有两三件。
年轻的女同志刚嫁到夫家没两天,丈夫耕田时被耕牛抵死了。
女同志娘家人要求女儿改嫁,婆家不愿意。
各种闹,最终逼得女方不得不守寡。
许尽欢上辈子丈夫没死,但她过的日子和寡妇没什么区别。
伤了心,就觉得对方干什么,都无所谓。
重活一辈子,可能又要守寡,这个结果,她不愿意看到。
“妈,我会考虑的,但在做出选择前,我会帮高成治好身体。”许尽欢没有一口答应,却也表明想法,“明天我会跟您去医院上班。”
搞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事业不会背叛她,也不会让她提心吊胆。
邬翠梅有点失落,但她不责怪许尽欢,这是人之常情。
“我累了,想睡会。”
许尽欢帮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说,“妈,你和爸是好人,不管我和高成能不能走到最后,我永远拿你们当自家人。”
这话让邬翠梅泪珠滚落。
她果然没选错媳妇。
“好。”
许尽欢关上房门,看着客厅里一言不发的两父子。
主动走过去,活跃气氛,“爸,我明天中午去和高成去看房子,为诊所开业做准备。”
高建国回神,“县城空余的营业房不多,大部分都属于单位的,对了,我这里有纺织厂厂长的联系方式,今晚我给他打个电话,你明天去办公室直接找他。”
他们所在的县城,国营产业可不少。
纺织,精密仪器,煤炭加工,化肥厂,各个都不少。
高建国年轻时创业,吃了不少苦,但收获的人脉可不少。
有这样的金大腿,乔芳华自然愿意抱。
就是不要高成,她也要死皮赖脸待高家。
男人哪有钱香。
“谢谢爸。”
她开心得眉飞色舞,一旁的高成仿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真想问问他爸,自己是捡来的吗?
可他不敢。
因为老爸在气头上,指不定能把他赶出家门去。
“尽欢,你累了一天,先回屋歇着,我看看你妈,顺道叮嘱田嫂,给你们熬点补身体的粥。”高建国全程不给儿子一个眼神。
他是铁了心,不愿意和他说话。
就是要用这种幼稚却有效的行为倒逼儿子屈服。
许尽欢也没理睬高成,转身去楼上。
“尽欢,等等我。”
许尽欢没有停下了脚步,但速度迁就着高成。
高成也察觉到了对方的贴心。
更加坚定要跟她好好谈的态度。
婚房内。
许尽欢开始今天的治疗准备,高成带着歉疚讨好的心理,想搭把手,被许尽欢一个眼神扫过去。
他俊朗的面容一僵。
默默收回手,小心翼翼开口,“尽欢,我知道你生气我擅作决定要归队,但我为自己辩解一句,行吗?”
许尽欢收回目光,拿出针灸包,当着高成的面打开。
又很自然抽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
高成不自觉绷紧肌肉,偷偷吞吞口水。
在战场上,弹片打在身上,他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很随意拔掉插在肌肉上的弹片,简单包扎,还能提着武器,嗷嗷叫地扑上去。
但今天他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