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徽这话落,屋内瞬间陷入静谧。
慕荷的眼中闪烁着不屑与鄙夷的光芒,她心中暗叹阮清徽的愚钝,竟连事情的举重若轻和缓急都分不清,如此微不足道、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小事,也值得拿出来一番说道。
沈靖安闻听此言,心头怒火中烧,险些按捺不住要出口大骂。
他强压下怒气,冷冷地说道:“松鹤书院向来是能者居之,那孩子至今尚未启蒙,一无是处,松鹤书院又如何会破例收下他!”
秦王轻轻蹙起眉峰,目光温柔却带着几分深沉,缓缓掠过她怀中那个与周遭相比显得格外纤弱的孩子。
他对忠勇侯府的情况略有了解,知晓沈以泽昔时名义上的母亲是谁,此刻心中一转念,便已猜到了几分原委。
相较于沈靖安那冷硬如铁的言辞,秦王的语态更显温润。
他耐心地阐述道:“靖安所言极是,欲踏入松鹤书院之门,唯有凭借一己之力,通过那严苛的考核一途。即便是身为天之骄子的我们,亦无法轻易跨越随意进去,更遑论令郎了。”
“倘若侯夫人确有此心,欲将令郎送入松鹤书院栽培,何不即刻着手给孩子启蒙,若孩子天生聪颖,加之勤勉不辍,踏入松鹤书院之门,不过是早晚之事。”
“再者言之,松鹤书院之内,文武之道并行不悖。若令郎于文道上难以登峰造极,亦不妨另辟蹊径,习武强身,以武入道,同样能在松鹤书院占得一席之地。”
秦王语气温和却掷地有声,逻辑清晰,令人信服。
也因此,阮清徽对他的第一印象竟是颇为良好。
然而,戏码既已拉开序幕,便只能继续唱下去。
“想不到,连秦王殿下也有办不到的事?”她面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惋惜。
秦王嘴角微扬,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皇子之尊,亦非无所不能。”
“那么,不知侯夫人心中是否还有其余疑惑未解?”
阮清徽闻言,心中迅速盘桓,片刻后,果然又生出一丝疑惑,“不知秦王将玉佩给一个庶子,所谓何意?”
秦王沉吟之际,沈靖安终是按捺不住,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以泽之名,明明堂堂正正镌刻于族谱之上,为侯府嫡子,怎会被你言成庶出?”
阮清徽闻言,从容不迫地回应:
“嫡子之位,自古便是嫡母所出之子方可承继。而他,不过是侧室所育,焉能妄称嫡嗣?先前闹了乌龙也就罢了,但如今,云羡乃是我亲生骨肉,方为忠勇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之位,理应由他继承。”
“臣妾此行,正是为此而来,恳请侯爷修书一封,速召族中长辈,共聚祠堂,正式更定族谱,让嫡子之名,归于我儿身上。”
沈靖安闻言,额上青筋隐现,面色阴沉似水。
他心中的嫡子,怎会是那言语蹒跚、心智未开的蠢货?
他忠勇侯府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之位,理应由如泽儿这般的天纵之才继承。
起初,他只觉得阮清徽善妒成性,而今一看,她还愚昧而不自省,全然不识大体,不分轻重。
此等女人,居然还占据着他正妻之位,而今更要将一个愚不可及之人扶上嫡子之位。
沈靖安藏于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一抹冷冽的杀意在他心间悄然掠过,“此事容后再议。”
“今日,我便在这秦王面前,恳请侯爷赐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免得侯爷他日反悔,不认今日之言。”阮清徽语气执拗。
“此乃靖安府内家务琐事,本王不便久留,本王先告退。”
言毕,他正欲举步离去,阮清徽就出声挽留:“清徽斗胆,恳请王爷屈尊,作为此事的见证人。”
秦王的脚步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收回,面上挂着一抹略显尴尬却依然不失风度的浅笑。
“阮清徽!”沈靖安眸中寒光一闪,杀机毕露,语气中满是对她挑衅的不满与警告。
然而,阮清徽恍若未闻,只是满脸无辜之色,“莫非侯爷真想让外界流言四起,传扬侯府未来的继承人,竟是府中一名妾室所出的庶子?”
这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精准地插入了沈靖安的心脏。
秦王目睹此景,语调平和而深沉地开口:“靖安,你夫人所言极是,侯府未来的世子之位,理应归于嫡母所出之子。”
沈靖安闻言,微微颔首,“秦王说的是。”
随即转身,目光如寒潭般望向阮清徽,“我即刻修书一封,遣人送往宗族,请族中长辈前来更正族谱。”
听罢此言,阮清徽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多谢秦王殿下。”
“云羡,快谢谢秦王殿下。”阮清徽转而提醒身旁的儿子,若非殿下明辨是非,这嫡子之位险些便被那庶子所占。”
沈云羡磕磕绊绊道:“多…戏…七王。”
闻此,秦王的目光再度悠然掠过沈云羡,眼神波澜不惊,继而转向沈以泽时,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同为靖安侯之血脉,二者却似天壤之别。
“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扰,先行一步。”言罢,秦王翩然离去。
秦王身影刚消失在门扉之后,沈靖安猛地一拍桌案,“来人,取家法来!”
正待仆人应声欲去,阮清徽便轻声道:“侯爷这是要对我动用家法吗?侯爷可曾想过,明日坊间便会传遍侯爷宠妾灭妻、苛待正室的流言?”
沈靖安面色瞬间阴沉如水,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你这是在威胁本侯吗?”
阮清徽面色淡然,目光无畏地迎上他的视线:“侯爷误会了,我这不过是好意提醒,免得日后风言风语四起,再影响了侯爷的仕途。”
言罢,她轻轻抱着怀中的孩子,随意地行了个敷衍的礼,便转身翩然离去。
身后,慕荷的声音温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沈靖安:“侯爷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这嫡子之位本就是属于姐姐的,姐姐此番不过是想要……取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罢了。”
言罢,她轻轻侧首,目光微错,生怕沈靖安捕捉到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与神伤。
“姐姐说的对,她身为正室,膝下之子自然是嫡系,而我不过是妾室,即便泽儿才华横溢,光芒万丈,终究也只能是庶子。”
沈以泽紧紧拽着沈靖安的衣袖,强颜欢笑道:“爹爹,只要能让主母展颜,孩儿甘愿退让一步,给弟弟多些机会。娘常教导我,弟弟年幼,身为兄长,自当谦让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