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不过是实话实说,侯爷何必同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平安郡主不紧不慢道。
沈靖安闻言,眉尾狠狠一抽。
她稍作停顿,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斜睨着他,继续说道:“莫非,是本郡主无心之言,正好戳中了忠勇侯心中所想?忠勇侯心虚了?”
沈靖安忙不迭道:“郡主多想了,荷儿乃本侯心中所爱,本侯如何会这般想。”
平安郡主继续接话,“既然侯爷对清徽并无深情厚意,那不若赐予一纸和离书,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不知沈靖“忠勇侯与夫人的联姻,乃是由陛下亲自赐下,天作之合,其间纵有些许龃龉,也不过是夫妻间寻常的摩擦,何以至于谈及和离?”
“古训有云,女子出嫁,自当以夫为天,夫妻间偶有争执,亦不过床头拌嘴,床尾言和。平安郡主身为金枝玉叶,怎可轻易吐露此等离经叛道之语?”
数位朝中重臣闻言,纷纷挺身而出,维护忠勇侯。
阮清徽见状,面上并无半分讶异之色,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古往今来,女子和离之事,犹如凤毛麟角,多半是因夫君厌弃,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男子心性高傲,总以为和离之事,有损颜面,自是难以点头。
忠勇侯初闻平安郡主此言,心中猛地一颤,眉宇间不禁微微蹙起。但听得同僚们纷纷出言维护,那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
“郡主,我与清徽之间,不过是些微误会。她因此心生怨怼,这才会同我闹,这些年来,这种事情数不胜数。”
言及此处,他不禁轻轻叹息,目光温柔地落在阮清徽身上,像是在凝视着一个尚未懂事的孩子,充满了宽容与宠溺。
“前几日,我已向你许下诺言,定要请来族中长辈,为云羡正式记入族谱之中。而今,族老们即将抵达,你莫要再使小性子了。”
一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闻言,亦是和声劝慰道:“忠勇侯夫人,你看,忠勇侯既已应承了你,这便说明他心中有你的位置。不妨你也退一步,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阮清徽微微侧目,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眸光幽深,“何老,若我记得不错的话,令爱曾因夫家欺凌,含泪归宁。而您,本着夫妻间争吵不过床头床尾的宽容,劝慰她重返夫家。未料,短短数日之后,竟传来了噩耗。”
言及此处,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眸光清浅,眼睁睁看着何老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似是想起了什么悲痛之事。
那次之后,何老便骤然白了头发。
何老重重地闭上了闭眼,目光落在阮清徽身上,神情有些恍然,恍若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那次之后,他的老伴也跟他离了心,没过几年,老伴便撒手人寰,留下他孤零零留在这世上。
女儿的声声控诉,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如同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着他的心。
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坚定地站在女儿那一边,同意她与夫婿和离,或许一切都不会演变成今日这般景象了。
想到这些,何老的神情不禁染上了一抹哀愁,他深深地看了阮清徽一眼,带着满满的歉意。
随后,他颤抖着手,缓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阮清徽亲眼目睹此景,眸光未做过多停留,淡然收回。
这番闹剧最终于戌时末结束。
沈靖安强撑着一抹不自然的笑容,目送着一个个同僚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对阮清徽的惩处了。
平安郡主的手不经意拂过小腹,随后她缓缓自座位上站起,身姿优雅。
她的目光逐一掠过沈靖安等人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阮清徽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明儿可别忘了来郡主府陪我,到时候可以将云羡一同带来。”
话落,平安郡主便带着两名女侍卫离开。
阮清徽心中泛着淡淡暖意。
平安郡主这番话,无疑是在警告沈靖安,若他今儿想对她下手,要掂量掂量郡主府的势力。
沈靖安心头那把无名之火熊熊肆虐,却又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紧紧束缚,只能强压下怒火,面上挂着勉强的笑意,目送平安郡主离开。
待他转身之际,目光触及阮清徽那张如满月一般的脸庞,眼中涌动着毫不加掩饰的怒意与寒霜。
他猛地一甩衣袖,鼻间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阮清徽的面容上未显露出一丝慌乱,只是轻轻侧头,目光柔和地落在禾夏身上,轻声吩咐:“禾夏,你先带云羡回去休息。”
话音未落,一只小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沈云羡眸光坚定,“我陪娘亲。”
阮清徽温柔地蹲下身来,轻轻揉了揉沈云羡的脑袋,“乖孩子,你先回去休息,娘亲一会儿就回去陪你。”
沈云羡坚定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倔强:“我不回去。”
阮清徽虽然知晓有平安郡主撑腰,沈靖安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可依旧不愿让他看到这些事儿。
她已经打算让禾夏将人强硬带走了,“禾夏,带他回去。”
沈云羡紧紧抓着阮清徽的手,固执地不愿同禾夏离开。
禾夏也只能轻声细语地哄他松手。
半晌后,两人僵持不下,仆从再一次过来请阮清徽。
见状,禾夏轻叹一声,终是开口道:“夫人,小公子这脾气,与您真是如出一辙,都是那般倔强。不妨带着小公子一同过去。”
麦冬也在一旁道:“是啊,侯爷的态度,想必小公子早就知晓了,无需刻意回避。”
阮清徽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却也只好带着沈云羡,随着沈靖安派来的仆从过去。
仆从一路引领着她们来到书房。
她甫一进入书房,一声冷厉的暴怒便清晰传入耳。
“你给本侯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