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文金返回长江上的西军水师集结地,即刻召集水师将领登上他的旗船——舷号为1号的中华鲟级攻击船。
到场的有水师政委钟芳礼、参谋长张遂谋,以及水师将领郑大龙、周海峰、徐振武、王定邦等人。
船舱内,身形清瘦的参谋长张遂谋,对着一幅简略的荆州长江地图,开始战前部署:
“诸位!据我方水师侦察船、陆军探马及军情局探子汇总的情报,前方湘军水师至少一万人,各类船只数百艘。”
“而我方仅有30艘江豚级突击船、20艘白鳍豚级护卫船、 10艘中华鲟级攻击船,共计 60 艘战船,三千余人。”
“另有2艘扬子鳄级攻城船,因速度迟缓,不适用于当前战场,不计入战力。”
“拐过前面的龙洲,长江水道折向东面,再下行三十里,湘军水师大队已在那里严阵以待。”
“我们务必按照平时作战训练,组成战斗队形:突击船在外围,清扫湘军试图靠近的快蟹船和近战舢板;护卫船在后,歼灭湘军漏网之鱼并提供火力支援;攻击船居中,用重炮打垮湘军阵型,轰击其主力长龙船。”
“要发挥我们战船火力猛、速度快的优势,避免与湘军近身厮杀,尽量远程用火炮歼敌。”
张遂谋战术布置完毕,方脸虬髯的黄文金神色严肃地面对水师诸将:
“诸位,此战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场恶战、苦战。大家要依照参谋长的部署作战。”
“这是西军长江水师的真正首战,我们是英雄还是狗熊,就看这一仗了。”
说到这,黄文金突然停了下来,面色冷然,目光灼灼的环视众人。
“我知道你们私下抱怨我要求严苛,叫我‘黄老虎’。丑话说在前头,此战谁敢贪生怕死,我这只‘黄老虎’绝不轻饶。”
“若我临阵退缩,你们可向大王或督查局检举我。咱们相互监督,看看谁是英雄,谁是软蛋。”
见船舱中诸将神情严肃,军师钟芳礼微笑着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不必过于紧张。此战虽是我们的首次大战,对湘军而言亦是如此,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胆怯时想想对面,他们其实更害怕。”
“湘军虽战船和水军数量众多,但不少是民船、渔船改装。操船的多是从下游的长沙、岳州、武昌等地临时征召的渔民,缺乏专业训练。”
“论战船质量和水军战斗技能,我们远胜他们。”
众人听了钟芳礼的话,气氛稍缓。
钟芳礼接着说:“不过,此战对西军水师意义重大,关乎水师未来发展。我们能否在陆军兄弟面前抬头,就看这一战。”
“所以,此战必须奋勇作战,立功受奖,畏战必罚,同心会会员要起表率作用。我和黄统领将坚守此旗船,一步不退。”
“今日我俩是收获荣誉还是葬身长江,全看诸位了。”
说罢,他抬手向船舱里的水师军官们,统一敬了个礼。
船舱里的军官们齐刷刷举起右手回礼。
礼毕,黄文金一声大吼:“都回各自船上,今日大干一场!”
西军陆军在左宗棠指挥下,缓缓向着荆州城逼近。
而水师船队拐过龙洲,原本东南流向的长江水陡然折向东去。
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沉沉地压向长江中游这片膏腴之地,令人窒息。
长江水浩浩荡荡,江面寒风呼啸,水波汹涌。
随着船队前行,前方湘军的快蟹船、长龙船、舢板等逐渐清晰可见,如大小不一的水蜘蛛,密密麻麻铺满江面,几乎遮蔽了宽阔的长江。
28岁的王定邦身材魁梧、面如黑铁,原是西王萧朝贵的贴身侍卫。
萧朝贵在长沙城外中炮时,是他将萧朝贵从被轰碎的大轿里背出;萧朝贵去世当晚,又是他和几个亲卫,与杨秀清、萧云骧、杨宣娇为其守灵一夜。
萧朝贵部与萧云骧部合并后,萧云骧问他是继续担任护卫还是带兵,他毅然选择了后者,只因不想再承受眼看主帅离世的悲痛与内疚。
此后,他从萧云骧亲卫营的排长做起。随其历经湘江边血战,转战湖南,夺取重庆,占领成都,千里奔袭酉阳州等战役。
因作战勇猛,随着西军扩张,他的官职不断晋升。西军组建水师时,他已是亲卫师的一名营长。
因其出身渔民家庭,熟稔操船弄水,被萧云骧调到水师,升为中校,担任“锦鲤”号中华鲟级突击船舰长。
此时,王定邦站在“锦鲤”号船头,身旁是三艘护卫船,前方是五艘突击船,组成一个攻击小队,率先向湘军水师杀去。
距离湘军船队还有两三里时,他下令攻击小队停船,“锦鲤”号船头的 48 磅船头炮率先向湘军船队开火。
边上几艘护卫船也纷纷开炮,大部分炮弹未能击中目标,落入湘军船队中间,激起一股股冲天水柱。
却有两枚炮弹直接命中:一枚打中一艘湘军长龙船的船头,溅起一片木屑;另一枚将湘军的一艘舢板拦腰打断,船上四五名湘军顿时被打死两名,其他湘军落入水里。
湘军似乎没料到西军火炮能攻击如此之远,呆愣片刻,后阵中响起一阵浑厚的号角声。
长江水面上的湘军水师如炸窝的蚂蚁,齐声呐喊,数十艘船向西军杀来。
西军船速虽快,但突击船这类重型战船,在依靠人力划桨和船帆的时代,终究跑不过湘军专为追击建造的快蟹船。
于是,西军突击船、护卫船纷纷上前迎击,双方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展开厮杀。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中竟洋洋洒洒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似乎苍天也不忍见这残酷的世道,降下白雪,试图遮掩住这苍茫大地上,无论如何都擦拭不干净的斑斑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