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甄嬛纵然内心有千般的不愿,可在这深宫之中,规矩大于天,她不得不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来到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在他人的视线聚焦之下,即便她已然调整好了心态,却仍难免感到些许窘迫。不过,她深知越是此等时刻,越需保持镇定。
回想起槿汐说过的话,后宫之中的争宠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自己实在不必太过在意。甄嬛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句话,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果不其然,当众人看到甄嬛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时,那些原本紧紧盯着她的打量目光也渐渐地减少了。
而对甄嬛敌意最深的华妃正处于禁足之中,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开口挖苦她。
毕竟,这被截宠之事,谁也不敢保证来日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现在积点口德,也算是为了将来的自己吧。
虽说如此,但众人的心中多少都存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那些稍有头脑之人在打探完情况后便已然明白,姝贵人分明是故意给莞贵人难堪,不然怎会如此巧合,偏偏等到莞贵人都已经坐上凤鸾春恩车,她才派人前往养心殿请皇上。
新旧宠妃相争,她们自然乐于坐观,说不定两败俱伤之际,她们便能从中得利。
沈眉庄满心担忧地望向甄嬛,甄嬛感受到了沈眉庄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给予沈眉庄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自己没事,不必担心。
皇后端坐在高位之上,一脸贤淑的模样,目光落在甄嬛的身上,语气中满含着担忧:“莞贵人可是身体不适?瞧着脸色有些差呢。你身体刚痊愈不久,可千万莫要再病倒了。”
甄嬛听到皇后的话,脸色微微一白。虽说皇后的话语看似是在关心她,可她的心中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微微蹙起眉头,快速地在脑海中思索着,但却又未及细想,只当是自己在经历了昨日的事情之后过于敏感了。
于是,她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只是昨日休息欠佳,并无大碍。”
皇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似是放下心来,“这便好,皇上对你颇为看重,你可得养好身体,尽心伺候才是。”
甄嬛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却并未多言,只是恭敬地应承着。
与沈眉庄一同回到碎玉轩,甄嬛犹豫再三,终于将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说了出来:“眉姐姐,你觉不觉得今日皇后娘娘的话有些不妥?她为何会说皇上看重我?”
这话即便甄嬛再自信,也是难以相信的。若皇上当真看重她,昨日她便不会受此屈辱。可皇后与皇上夫妻多年,理应十分了解皇上,怎会说出这番话?总不能是想让她遭其他妃嫔嫉妒吧。
沈眉庄一开始也未觉得皇后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甄嬛在侍寝之后便迅速获得晋封,此等恩宠在这后宫之中可谓是独一份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当得起 “看重” 二字。
然而,这样的话确实不应该在请安之时由皇后说出,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嬛儿成为众矢之的?在这宫中,大家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体面,背地里可都是在暗暗地互相竞争。
皇后在这后宫之中多年,不应不知此理。但她和甄嬛现在也都还被皇后表面的温良所蒙蔽,觉得皇后或许并非此意。
沈眉庄微微皱起眉头,斟酌了片刻后说道:“或许皇后是在宽慰你,毕竟昨日姝贵人确实过分了。”
甄嬛听后,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她微微点了点头,暂时将心中的疑虑放下。
*
养心殿。
皇上刚下朝不久,就听到了皇后来寻,心中大概猜到了皇后的来意。把手里的圣旨拿给苏培盛之后,才让皇后进到殿内。
皇后行完礼,关心了皇上两句,就进入了正题,脸上带着些迟疑,“今早苏公公来景仁宫为姝,富察氏告假,说是皇上要给富察氏晋位。这富察氏尽心尽力伺候皇上,给予嘉奖确属应当,只是富察氏进宫尚不足一月,又无身孕,此时晋为一宫之主,是否有些不合规矩呢?
“不如待富察氏日后有了身孕再行晋位,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道:“朕知晓皇后乃是依照规矩进行规劝。只是皇后既然如此看重规矩,那朕让姝嫔以贵人身份入住延禧宫主殿之时,皇后怎的就没想到要进行规劝呢?”
皇后被皇上说的一梗,她的确在这件事上存了点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一个住处而已,左右又不影响到她,只要位份上没动,皇后对此并不是太看重,就连甄嬛不也是以常在之身就住着了碎玉轩的主殿。
这些小错,她都是想着等以后人犯错的时候,再一同清算的,那时候作用才能发挥到最大。
而且她一向以贤良大度的形象示人,自然也不适宜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可如今被皇上这般点出,饶是她也一时语塞。
皇上自然看到了皇后的窘迫,不过他并不是多在意皇后的这点小心思,也没想要抓着不放,不过语气还是加重了一些,“可惜皇后还是来晚了,苏培盛已经去传旨了,想来皇后应该不会想要朕撤回圣旨吧。”
皇后被皇上的语气惊到,知道这是惹皇上生气了,她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而皇上却还特意点出她来晚了,这是在警告她了。是她一时考虑不周,不应该妄图更改皇上的口谕。
她赶忙跪下,说道:“臣妾不敢。
皇上盯着皇后看了几眼,良久才让人起身,“无事就回去吧。”
“是。”
皇后从养心殿出来,只觉得后背或许已经汗湿。她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惊慌过了,皇上的龙威当真是日益强盛。
或许当真是因为被富察夏羽搅乱了棋局,她这才一时有些冲动了。只是皇上一向极其重视规矩,近来却一再破例晋封,她又如何能不紧张呢?
她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宠爱,所依靠的便是皇上对中宫的敬重,而这敬重也源自于皇上的重规矩。可若是皇上变了,那她的中宫地位岂不是也要发生变化了?
本来华妃就已经不怎么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若是让华妃知道皇上对她的敬重少了,指不定会更加嚣张成什么样,这让她怎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