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内,
一片死寂沉沉,仿佛连空气都被这禁足的压抑氛围所凝固。
被禁足后的华嫔,脾气愈发暴躁,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时刻都在寻找着冲破牢笼的机会。
尤其是这一次禁足,看守的侍卫们竟都铁面无私,丝毫不为金钱所动,任华嫔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收买他们。
这可让华嫔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经过好些时日,才终于抓到机会,给远在西北的兄长年羹尧修书一封。
虽说联系年羹尧的过程颇为麻烦,但颂芝在打听圆明园里的消息这方面,那可是相当在行,简直手到擒来。
华嫔多年来在这后宫之中苦心经营,安插眼线,自然不是白费力气。
颂芝心里清楚,自家娘娘如今被禁足,处境艰难,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满足不了娘娘的需求,那她可真是罪无可恕,唯有以死谢罪才能报答娘娘的恩情。
所以,她每日都尽心尽力地四处打听消息,只为能让华嫔在这禁足的日子里,知晓外面的动态。
华嫔现在每日最期盼的,便是颂芝能带回些新鲜事儿,好让她在这清冷的殿中,寻得一丝慰藉。
起初,华嫔倒也没把被禁足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她想着,反正皇上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景嫔那个贱人身上。
既然自己被禁足,无法承宠,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她好歹是因为禁足了,那些女人即使没被禁足,皇上不也没有召见,比她还更惨呢。
可谁能想到,这几日,甄嬛那个贱人居然又重新获得了皇上的宠爱,甚至还带着一个孩子。
华嫔对那个叫淳儿的丫头,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特别贪吃,至于长相,在华嫔看来,那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
当听到甄嬛居然主动送人去争宠时,华嫔当时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觉得甄嬛愚蠢至极,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简直可笑。
然而,直到昨日听闻皇上竟然真的翻了那个孩子的牌子,华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满心苦涩,喃喃自语道:“皇上,难道真的觉得世兰老了,容颜不再了么?”
可昨日的苦涩,在今日就转变成了愉悦。
当听到那方淳意没有侍寝就被退了回去之后,华嫔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在清凉殿内回荡了许久。
可笑过之后,她心中的危机感却愈发强烈。
她明白,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干等着皇上给她解禁。
不然等她出去的时候,这宫里还不知道要冒出多少个狐媚子,来和她争宠呢。
华嫔正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一阵婴孩的哭泣声,那哭声就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她的心里,让她更加烦躁了。
她下意识地想让人像往常一样给孩子喂点安神药,好让这哭声停下来。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温宜的小脸上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了。
紧接着,她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是了,自己不能出去,但是可以让皇上来啊!
皇上向来宠爱孩子,要是听到温宜病了,肯定会心急如焚地赶来。
只要能见到皇上,她就有机会求皇上早些解除她的禁足。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反正只要温宜在这儿,还怕皇上不来吗?
之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华嫔忍不住暗自懊悔。
想到这里,华嫔再也坐不住了,她风风火火地开始吩咐起来:“颂芝,你亲自跑一趟勤政殿,告诉皇上,温宜公主身子不舒服,想来是太想念皇阿玛了。
灵芝,你去太医院,多请几个太医过来,记住,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颂芝和灵芝领了命,哪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生怕误了娘娘的大事。
华嫔坐在镜子前,开始翻箱倒柜地折腾自己的首饰。
她的手刚伸向那些往日里彰显她尊贵身份的华贵首饰,突然又停住了。
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个满心担忧孩子的母亲,还是素面朝天比较合适。
反正自己天生丽质,就算不施粉黛,也依旧光彩照人,而且说不定这样还能给皇上带来一些新鲜感呢。
华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皇上了,她的心里就一阵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重获恩宠的那一天。
*
勤政殿外。
苏培盛看到颂芝匆匆赶来时,不禁愣了一下。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华嫔娘娘不是正在禁足吗,颂芝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自从华嫔被禁足的头两天派人来过之后,最近这段时间都挺安分的呀,怎么今天突然派人来了呢?
苏培盛可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深知华嫔娘娘的性子,这般反常,说不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虽说华嫔娘娘现在被禁足还降了位分,但年大将军还在西北手握重兵呢,指不定哪天华嫔娘娘就又重新得宠了。
再加上华嫔娘娘往日出手阔绰,对他们这些下人也颇为大方,所以苏培盛的态度十分恭谨。
颂芝微微福身,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说道:“苏公公,温宜公主一直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用,恐怕是身子不舒服,娘娘特地派奴婢前来,请皇上去一趟。
娘娘说,许是小公主太想念皇阿玛了。”
苏培盛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可真是件大事啊!
皇上对温宜公主的宠爱那可是人尽皆知的,当下也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往殿内跑去。
殿内。
雍正正看着桌子上年羹尧的信件,若有所思。
华嫔被禁足也有好些日子了,他本以为这次她能安分些,没想到自己亲自派去守卫的人,还是被华嫔找到了机会把信件送了出去。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年家的势力啊。
不过,华嫔想出来,倒也不是不行。
正好端妃也开始在宫里走动了,自己的仇人,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就在这时,苏培盛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清凉殿颂芝来报,温宜公主身体不适,想请皇上去一趟。”
雍正心中暗自嗤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巧合,不过这时机倒是把握得挺准。
他淡淡地说道:“让章弥去清凉殿。”
“嗻。”苏培盛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果然皇上还是很担心温宜公主的。
*
清凉殿内,数名太医围在温宜的床边,可温宜依旧哭闹个不停。
“皇上驾到!”随着这一声高喊,华嫔努力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摆出一张素净的面容,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复往日的红润光泽,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不过,华嫔本就生得极好,一时看上去比起憔悴,更显楚楚可怜,与以往的张扬很是不同,让人眼前一亮。
雍正走进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他让华嫔起身之后,便径直走到温宜床边,询问太医温宜的病情。
这几名太医早就被华嫔暗中警告过,哪敢说出实情,只能战战兢兢地回道:“小儿身子本就娇弱,许是染上了风寒。
公主年纪尚幼,不能直接服药,只能让乳母喝了药之后再喂给公主。
这药效来得慢些,所以公主这才依旧不适。”
实际上,温宜公主确实是染上了些风寒,但病情并不严重。
只是因为晚间又服用了安神药,导致身子更加虚弱,这才使得风寒迟迟不见好,而且白天的不适症状也加剧了。
雍正站在温宜床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只见温宜小脸通红,确实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可是,清凉殿的乳母都是精心挑选的,宫里的太医也都是医术精湛、千里挑一的,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寒,居然都治不好,还在这里找借口推脱责任。
雍正心中明白,这肯定是华嫔为了见他而使的手段,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心疼温宜的模样。
他心想,既然华嫔这么想出去,那就让她出去吧,外面端妃可正张着网等着呢。
就在这时,章弥匆匆赶来。
华嫔看到章弥的时候,眼神微微一闪。
她没想到皇上居然把章弥都叫来了,看来皇上果然十分宠爱温宜。
可现在皇上就在这儿,她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去敲打章弥了。
华嫔紧张地看着章弥诊脉,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章弥说出来的话和其他太医差不多,华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华嫔开始在皇上面前卖惨,说道:“皇上,温宜在病中一直念叨着皇阿玛,她是太想念您了,希望皇上能多陪陪她。”
看着华嫔这副为温宜着急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慈母呢。
可惜,殿内的太医们都清楚事情的真相,华嫔的这番表演,没有打动任何人。
雍正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自然不会留下来。
他给了章弥一个眼神,章弥在太医院当了几十年的太医,最是会揣测上位者的心思。
当下,他就对着华嫔说道:“启禀华嫔娘娘,温宜公主此病需要静养,而且还有反复的症状。
皇上和娘娘心疼公主,但也最好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过了病气。”
华嫔原本还想挽留皇上的话,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章弥都这么说了,自己要是再坚持,岂不是拿龙体开玩笑?
再说了,她也舍不得皇上被传染上病气啊。
雍正赞赏地看了一眼章弥,又看了一会儿温宜,这才转身离开。
离开前,他还温声关心了几句华嫔。
华嫔站在门口,望着雍正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颂芝适时地走上前,轻声说道:“娘娘,皇上还是心疼您的呢。
奴婢去勤政殿的时候,苏公公的态度和以往一样,想来定是皇上吩咐的。
大将军的信想来也该到了,娘娘的禁足估计不日就会解除了。”
华嫔收起了脸上的哀愁,恢复成了往日的张扬模样,她冷哼一声,说道:“皇上自然是心疼本宫的。
端妃,没想到她居然还有精力出来走动,莫不是以为本宫落魄了,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哼,就她那个病秧子,等本宫出去,定要让她好看!”
*
清凉殿的动静本就不小,更何况此事还牵连上了皇上。
皇上前脚刚离开清凉殿,后脚清凉殿里的事就已经传遍了后宫。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华嫔用温宜公主争宠。
嗯,都是在后宫里待久了的人,华嫔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众人是又不屑又羡慕的。
心思明显又如何,皇上还不是急匆匆就去了。
果然在这后宫里还是要有个孩子才行啊,即使是个公主也行啊。
碧桐书院。
甄嬛听到消息的时候,刚送走来认错的方淳意。
虽然心中还是记得皇上的话,但是看着方淳意那可怜兮兮的小脸,而且她说的话和皇上说的有些不一样。
淳儿说,是皇上要把那金龙赐给淳儿,所以她才上手的,并不是故意的。
甄嬛一时不知道该信什么了,虽然内心是偏向皇上的,可是淳儿说的话也是有理的。
那可是皇上的寝衣,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淳儿又怎么敢动手呢。
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甄嬛正在头疼着,崔槿汐就带来了皇上去了清凉殿的消息。
这下甄嬛是没空再去纠结方淳意的事了,不管如何,终究没有撕破脸,往后淳儿若是乖巧,她便照看几分。
若是当真有小心思,也别怪她不顾念姐妹情谊了。
“难道端妃娘娘说的自有办法,就是温宜公主?”
崔槿汐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觉得不是,华嫔娘娘最大的倚仗终究是年大将军。
温宜公主只能让皇上去清凉殿,但还不足以让皇上收回成命。”
甄嬛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不过,“既然这么多太医都去了,难道没人查出小公主服用过安神药?
不对,华嫔既然敢让人去,想来是已经敲打过了。
果然华嫔的势力不容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