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静静地听着夏羽的言辞,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在夏羽身上扫过。
起初,她心中暗自忖度,看来这景嫔在皇上面前怕也是个会装乖巧的主儿。
然而,思绪尚未落定,便又听夏羽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可是,太后我想问一下。
距离我生产还有九个月呢,期间可是足够发生好多意外的。
那到时候我行事跳脱了,即使皇后有心照顾了,还是不小心没能保住孩子。
那我这妃位还有吗?”
太后听闻此言,心中冷哼一声,暗自想着:果然,这景嫔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太后打从一开始,便从未打算真给景嫔晋封妃位,此刻自然是不愿接她这茬话。
之前她那般说辞,不过是为了和皇上缓和关系,才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如今若回应景嫔,按情理少不得要说妃位自然还是有的。
可若真这么应了,那她之前那些话,岂不是显得如同哄骗小儿一般?
但太后心里清楚得很,景嫔这胎,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没有孩子傍身,又怎能让她轻易登上妃位呢?
一时间,太后竟陷入了两难之境,心里暗自盘算着,要不干脆说点别的事儿,把这话题岔开去。
恰在此时,皇上像是满怀好奇的模样,开口询问夏羽:“什么皇后照顾?”
太后和皇后听闻这话,心里皆是猛地一紧。
太后这才恍然想起,之前景嫔那一番闹腾,竟让她忘了自己最开始为何要强行留住景嫔。
眼下这景嫔,竟如此记仇,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告状。
可太后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夏羽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将之前皇后怼她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都抖落了出来。
最后,还满脸不满地高声说道:“依我看啊,皇后根本就没盼着我这孩子能顺利出生。
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她们本就是一家人,心思肯定都一样。
所以现在肯定是想着先拖着我,不让我封妃。
等日后我孩子没了,妃位也没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不行,皇上,您得先下旨封我为妃,册封礼往后推推倒也无妨。”
夏羽告完状,还特意挑衅地瞥了皇后一眼。
至于没看太后,主要是她所处的座位角度,实在不太方便直视太后,权衡之下,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说心里的那些小算盘都被夏羽一语道破,但皇后依旧摆出一副冤枉至极的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皇上,哭诉道:“皇上明鉴啊,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嫡母之尊,又怎会不盼着宫中再添新丁,再闻那孩童清脆的啼哭之声呢?
臣妾之前不过是念着景嫔年纪尚小,又是初次有孕,行事难免有些不稳当,这才好心提醒景嫔行事多加小心。
臣妾也确实打算好生照顾,可无奈臣妾还要操持整个后宫的大小事务,难免会有些照顾不周之处。
臣妾这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绝不是景嫔所言那般啊,还望皇上明察。”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悲痛万分地看向夏羽,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夏羽是多么地不识好人心。
然而,夏羽对皇后这一套精湛的演技,早就见怪不怪,已然免疫了。
只见她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后娘娘,您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就给我一句准话。
若是我这胎没了,这责任该由谁来担?”
“这……”皇后一时语塞,被问得哑口无言。
夏羽见状,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说不出来了吧。说到底,您之前说的什么照顾有孕妃嫔,不过就是一句空话,不过是为了场面好看随口一说罢了,根本就没打算真的付诸行动去照顾人。
没准等日后孩子没了,您还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什么哎呀,我早就提醒过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皇上,您瞧瞧,堂堂一国之母的皇后,说话如此不负责任,不仅不盼着别人好,甚至还要责怪受害人,也不怕底下的宫人瞧见了都跟着学坏。
长此以往,日后这宫里怕不是个个都成了心怀鬼胎的骗子了。”
雍正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夏羽,哦豁,这娇气包居然还知道把事情闹大了,长进了。
夏羽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雍正的手,轻轻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意思是该他上场发挥了。
雍正心领神会,脸色瞬间一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皇后,中宫乃后宫之表率,做不到的事情,切莫轻易说出口,以免有辱中宫的威严。
身为一国之母,应当心怀仁慈。”
雍正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给皇后定了性,坐实了她哄骗、甩锅且心怀不善的行为。
皇后有心想要辩解,可绞尽脑汁,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无奈之下,只能低下头,勉强认下这个错,说道:“是,臣妾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再如此心急口快,失了分寸。”
虽说皇后认了错,但她还是不忘表明自己是无心之失,强调自己依旧是那个心怀仁慈的皇后。
对于皇后这番诡辩,雍正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他心里清楚,无视,才是对皇后最致命的打击。
果不其然,皇后迟迟没有等到皇上的回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
这下太后和皇后都一同沉默了。
其他众人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毕竟她们也没那个资格在此时多言。
而华嫔呢,自从得知夏羽有孕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好似丢了魂一般,完全懵在了原地。
她的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在心底不断地质问着:这个贱人怎么就真的有孕了?她凭什么能有孕?为何人人都能有孕,偏偏就她不行!
华嫔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痛苦深渊之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景妃不景妃的事儿。
相较于一个妃位,孩子才是最让华嫔感到愤怒和绝望的根源。
在她看来,就算别人得了妃位又如何,端妃、齐妃之流,平日里在她面前,还不是得低声下气的。
齐妃虽说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服气,但她向来在皇上面前胆小如鼠,此刻自然也是不敢吱声。
端妃心中的想法,倒是和太后有几分相似,她觉得景嫔此时有孕,未必全然是件坏事。
莞常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上位,而且,端妃的眼底悄然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这不,又多了一个孩子。
温宜公主已经没了争的希望,那这个孩子呢?
再者,景嫔的身子本就算不上康健,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九死一生。
如此一想,景嫔这一孕,对她而言,倒像是天赐的良机,完全是件好事啊。
雍正见众人皆安静下来,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既然皇额娘没什么要说的了,那么景妃的册封礼,就等日后她生产之后再举行吧。”
雍正这话一出口,夏羽便确定成为了景妃。
太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可她终究还是不愿就这么和皇上彻底撕破脸,思索再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色愈发冰冷,没给皇上一点好脸色。
雍正对此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反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景妃今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
朕不希望有人在景妃养胎期间,去打扰她清净。”
众人一听皇上这话,心中皆是一紧,都听出了皇上话里的警告之意,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臣妾(嫔妾)谨遵圣意。”
雍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后说道:“皇额娘想来今日也累了,儿子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夏羽,缓缓离开了。
太后今日这一番折腾,不仅没能惩治夏羽,反倒让她成功晋封成了妃,心中气得怒火中烧,胸口都隐隐作痛。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其他人,烦躁地挥了挥手,便让众人都退下了。
就连皇后,她此刻也懒得理会了。
太后心里暗自埋怨,若不是皇后太过无能,又怎会被一个小小妃嫔压制到这般田地,却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在这场纷争中,也没讨到半点好处。
皇后满心疲惫地回到景仁宫,头风旧疾竟真的再次发作了,而且这次是实打实的疼痛,并非装出来的。
华嫔回到翊坤宫后,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将宫中的器物砸了个稀巴烂。
碎玉轩中,甄嬛刚回来没多久,端妃便登门拜访了。
甄嬛看到端妃的到来,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之色。
今日宫中发生了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端妃不来,她也打算派人去请的。
如今在这深宫里,甄嬛环顾四周,竟发觉自己能推心置腹相谈的,唯有端妃一人了,念及此处,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悲凉。
遥想刚进宫之时,她与眉姐姐、陵容,对这宫中生活还怀揣着天真美好的期盼。
可如今,眉姐姐被禁足在自己宫中,行动受限;陵容……早已与她姐妹离心,投靠了旁人。
端妃见甄嬛眉眼间满是忧愁之色,还以为她是在为景妃的身孕一事而烦恼,便轻声宽慰道:“你还年轻,身子又康健,只要能多获皇上宠爱,有孕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不必羡慕旁人。”
甄嬛听到端妃的话,心中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她也没有出声辩解,只是淡淡地轻轻点了点头。
端妃见甄嬛似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继续说道:“如今景妃有孕在身,也不全然是坏事。
再加上她今日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短期内更是无法伺候皇上了。
如今这宫中,除了景妃,最受皇上宠爱的便是你了。
你只需继续如往常那般,做好自己,莫要去在意景妃,皇上的宠爱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但你千万要记住,如今景妃正怀着龙嗣,不管你们以往有过怎样的过节,你都绝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喜。
最好的做法,便是不要提及任何与景妃有关的事儿。”
甄嬛心里清楚,端妃这是在真心为自己好,自然不会不领情,连忙应道:“是,嫔妾知晓了。”
端妃见甄嬛聪慧过人,一点就透,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啰嗦。
甄嬛突然想起了被禁足的沈眉庄,心中一动,试探着对端妃说道:“娘娘,嫔妾有一事想劳烦您帮忙,不知娘娘能否应允。”
“但说无妨,若是本宫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推辞。”
“嫔妾想拜托娘娘,帮忙解了眉姐姐的禁足之罚。”
端妃倒是没想到甄嬛所求之事会是这个,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个甄嬛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自己找她合作,看来是没选错人。
“此事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太难,皇上向来重视子嗣,只要你能有孕在身,这点小小的请求,皇上断然不会不答应。
所以,如今你最要紧的,便是想尽办法去争宠。
景妃有孕不能伺候皇上,那与你争宠的,便只剩下华嫔了。
好在之前温宜公主那事儿,华嫔也没落得什么好处。
只是……本宫得到消息,年羹尧不日即将回京,到那时,华嫔必定会再度得势。
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务必要抓紧时机。”
“是,嫔妾知晓了。”听了端妃这一番分析,甄嬛这才惊觉自己之前想得过于简单了。
她之前也想过要救沈眉庄,不过一直想的都是如何让皇上去了解沈眉庄所受的冤屈。
可如今端妃这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她瞬间明白,是啊,只要自己能得宠有孕,皇上自然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宽待眉姐姐。
甄嬛心中满是感激,又郑重地向端妃谢了一遍。
不过,年羹尧的回京确实是个极大的威胁,甄嬛暗自想着,看来得去找温实初问问,有没有能助孕的良方了。
正如端妃所说,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以她对景妃的了解,那人可不会因为怀孕了,就心甘情愿地把皇上推给别人。
所以,她实际能承宠的日子,肯定不会像端妃所预想的那般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