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
凌晨五点,天还黑着。
救国军总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楚云在屋里来回踱步,烟灰缸堆满烟头,手指都被熏得发黄。
这场仗太关键了。
救国军头一回主动发起大规模进攻,不光要打赢,还得打出气势。
虽说救国军有七万人参战,但鬼子那边也不好对付。
光是鬼子加上二鬼子就有五万多,再算上随时可能赶来的援军,敌人总数怕是得超过十万。
楚云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每个作战命令都关系着战士们的命,稍有差池,多少人回不来都不知道。
他又点上一根烟,烟圈在灯光里打转,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着各部队的部署。
雁门关能不能啃下硬骨头?
铁路线能不能按时切断?
忻州城的巷战会不会出岔子?
“司令,各部队报告准备完毕。”
参谋小跑进来,立正汇报。
楚云掐灭烟头,手掌在作战地图上重重一拍。
“传令下去,六点准时动手!”
楚雄踩着满地烟头走近。
“司令,你要不去眯一会儿?这里有我盯着。”
楚云捏扁手里的烟盒。
“我还不困。”
“等打完仗,有的是时间睡。”
“可您的身体——”
“没关系。”
“前线战士顶着枪子儿拼杀,我熬这点夜算什么?”
楚云大步跨出指挥部,寒风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远处山峦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摸出怀表,查看时间。
五点一十。
“还有五十分钟。”
“老楚,鬼子那边有何消息?”
楚云猛地转身,询问道。
“报告司令,鬼子按兵不动!
咱们散布的‘国军换防’假消息,他们八成信了。
铁路沿线的巡逻队还在按老路线走,雁门关的岗哨也没增兵。”
楚云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嘴角终于扯开一抹笑。
“安全局这次干得漂亮,回头给他们记功!”
他伸手拍了拍楚雄的肩膀。
“老楚,等天亮了,我们就让小鬼子知道,华夏人的地盘,轮不到他们撒野。”
.........
忻州城外山区。
第三师各作战部队已经准备完毕。
天还没全亮,战士们就着压缩饼干和牛肉罐头填肚子。
作战期间,早餐很丰盛,饼干、巧克力、罐头、口香糖。
有人把巧克力掰成小块分给战友。
角落里几个新兵偷偷把口香糖塞进嘴里,被班长瞪了一眼。
“嚼归嚼,别出声!”
炮兵阵地上。
三十门150mm榴弹炮裹着的苫布被猛地掀开。
炮管黑黢黢的,比人还高,炮座周围挖着半人深的掩体。
战士们扛着半人高的炮弹在泥地里来回跑。
弹药手老王抹了把汗,冲旁边的新兵喊
“抓紧!这炮弹比你媳妇还金贵!”
阵地四周,高射机枪和高射炮支棱着枪管,伪装网下藏着成箱的防空弹药。
几个老兵正用树枝把炮车辙印扫平,时不时抬头往天上瞅两眼。
师长李大炮踩着满脚泥,挨个检查炮位。
他拍拍一门榴弹炮的炮管。
“都听好了!这玩意儿一炮下去能炸塌半条街,比咱们以前用的山炮猛多了!”
他弯腰查看炮闩,突然扭头盯着装填手。
“小孙,上次教你的校准方法还记得不?
要是打偏了,老子拿你当炮弹塞进去!”
“师长放心!”
小孙脖子一梗。
“昨晚拿木桩子当鬼子碉堡,练了十多回!”
李大炮点点头,又掏出怀表看了眼。
“还有半小时。
把炮口再往左调两度,对着鬼子城楼的方向。
等信号一响,给我往死里轰!”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
李大炮的眼睛死死盯着手表。
秒针每跳一下,他心里就跟着揪一下。
旁边通讯员把步话机背得紧紧的。
五点五十分一到。
李大炮抄起话筒就喊:“第三师指挥部!还有五分钟开炮!进攻部队做好准备!”
“李师长!进攻部队就位!这次全靠你们了!”
“自家兄弟说啥谢!有情况随时喊!”
李大炮把话筒放下,三步并两步跨上土坡。
他扯开嗓子吼。
“所有炮手注意!准备开炮!”
“预备——”
炮手们弓着腰,手指扣住炮绳。
炮管已经对准忻州城方向,黑洞洞的炮口像要把天空都吞进去。
“放!”
二十多双手同时猛拽炮绳,撞针“咔嗒”一声狠狠砸向底火。
炮膛里瞬间窜起火苗,浓烟裹着火星喷出来。
炮弹“嗖”地冲出去,后坐力震得炮座在泥地里往后滑了半米。
炮弹拖着长长的尾音,朝着城外的鬼子阵地和堡垒飞过去。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
小鬼子们正打着哈欠从营房里钻出来,端着铝制饭盒往伙房凑。
有人用刺刀挑着饭团,和旁边的同伴开着下流玩笑,还有几个老兵蹲在墙根抽烟,烟灰簌簌落在军靴上。
突然,天空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鬼子们举着饭盒的手僵住了,有个新兵蛋子手里的饭团“啪嗒”掉在地上。
鬼子军官叼着的香烟“吧唧”掉在地上,他脸色瞬间煞白,扯开嗓子大喊。
“八嘎!敌袭!快找掩体!”
鬼子们慌得跟没头苍蝇似的,抱着枪满处乱窜。
有的往战壕里跳,有的想往炮楼跑。
可还没等他们跑出两步,第一发炮弹就砸下来了。
“轰隆!”
大地猛地一颤,离得近的几个鬼子直接被气浪掀飞,像破布娃娃似的甩出去老远。
紧接着,炮弹就跟不要钱似的落下来。
泥土、石块、碎木头混着鬼子的残肢断臂满天乱飞。
那些修了好几个月的据点,眨眼间就被炸得稀巴烂,钢筋混凝土块四处飞溅。
炮楼更惨,直接被掀了顶,里头的机枪手连人带枪被埋进了废墟里。
不少鬼子被气浪震得耳鼻出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喊着“救命”。
炮兵阵地上。
装填手们猫着腰把炮弹塞进炮膛,扳手拧紧炮闩的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炮绳刚一拽响,滚烫的弹壳就“当啷”砸在地上,后头的战士踩着碎石冲上来继续装弹。
三十门榴弹炮此起彼伏地轰鸣,震得人耳朵发麻。
阵地周围腾起的硝烟裹着硫磺味,呛得人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