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在出殡的唢呐声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口薄皮棺材里。九根桃木钉贯穿四肢,伤口处钻出的不是血,而是黄褐色的动物绒毛。当他的指尖触到棺内壁的刻痕时,整具棺材突然被抛向高空——下方三百名送葬者皆顶着一张与他相同的脸,正抬棺跳着诡异的萨满舞。
\"黄仙换命...万魂归一......\"
唱咒声在长白山谷回荡。江临川撞破棺盖坠落,却在半空被无数黄符缠成茧蛹。符纸缝隙间,他看见整座山谷布满人皮灯笼,每盏灯笼都画着苏璃分娩时的痛苦面容,灯芯竟是蜷缩的鼠胎!
腐叶堆突然伸出十数双利爪。江临川被拖入地下甬道时,鼻腔灌满腥臊的黄涎。荧光苔藓映亮洞壁骇人景象——数以千计的人皮如旗帜高悬,每张皮肉都拓印着不同死法:被鼠群啃噬的、遭藤蔓绞杀的、让狐火焚身的...
\"江家小子...\"
沙哑女声在身后响起。江临川转身撞见个穿黄袍的老妪,她的皱纹里游走着蛆虫,手中烟杆燃着带人油的烟丝。当老妪吐出烟圈时,烟雾凝成黄三姑的虚影,正用苏璃的面皮对着青铜簋梳妆。
老妪的拐杖突然刺入江临川眉心。剧痛中,他看见1943年的长白山:黄三姑还是修行百年的黄仙,被江墨林用青铜簋碎片刺瞎双眼。当她的仙骨被抽离时,整座山林的黄皮子集体自戕,血水在山坳汇成\"黄仙冢\"!
\"该还债了...\"老妪的指甲暴长三寸,在洞壁刻出献祭图,\"今夜子时,三百画皮换你妻儿残魂...\"
江临川的视网膜突然灼痛。当他撕下符纸缠目时,指尖触到皮下隆起的肉瘤——那竟是张未成型的黄仙面皮!更骇人的是,当他运转祖父教授的龟息术时,脏腑里传出幼鼠啃噬的细响。
逃生通道尽头是座天然石窟。江临川撞开腐木门时,三百盏人油灯齐齐爆燃。火光映出洞窟中央的青铜祭坛,五具被剥皮的尸骸呈五体投地状,中央供着的正是黄三姑的完整仙骨!
当他的血滴在祭坛时,洞顶垂落无数黄符。符纸上的朱砂咒文突然游走重组,在空中凝成《五仙血契》。江临川的瞳孔映出契约内容:每代江家嫡子需献祭至亲,否则疫病将蔓延全族!
祭坛突然裂开地缝。江临川坠落时抓住根铁索,却发现这是用胎发编织的\"锁魂绳\"。绳结处串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每个铃舌都是截婴儿指骨。下方血池里,苏璃的残躯正在被黄皮子缝合,鼠尾针脚处渗出彩色脓血。
\"夫君...接住孩儿...\"
苏璃突然将缝合到一半的胎儿抛来。江临川接住的刹那,襁褓炸出万根黄毛,每根毛尖都刺着枚带咒的指甲。他的双臂瞬间爬满肉瘤,那些凸起物裂开成嘴,齐声念诵《画皮咒》。
洞窟四壁的人皮突然活化。它们如蝙蝠般扑向江临川,贴附处皮肤瞬间透明化。当第七张人皮覆体时,他看见自己正站在江家祖宅,亲手将犀角刀刺入苏璃隆起的腹部...
青铜簋的轰鸣震碎洞窟。江临川在坠入血池前,将犀角刀刺入祭坛裂缝。刀刃迸发的青光中,祖父的残魂突然具现,用最后气力将他推向暗门。
暗门后是条倾斜向上的矿道。江临川攀爬时,岩缝渗出黄褐色液体,凝成无数只小手抓挠脚踝。当他踹碎某块松动岩石时,月光倾泻而入——眼前赫然是座悬在断崖边的黄仙祠,三百级台阶每阶都嵌着枚头骨!
祠堂内传来皮影戏的锣鼓点。江临川破门而入时,看见毕生难忘的画面:黄三姑的真身正在戏台上更衣,她的皮肤如活物般蠕动,正在将苏璃的面皮缓缓贴合骨肉。戏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的无面观众,每具空脸膛里都筑着团鼠巢。
\"来换命啊...\"黄三姑的指尖捻着江家祖传的《鉴凶录》,书页间夹着苏璃的残魂,\"用你的皮囊...换她们娘俩...\"
江临川突然暴起挥刀。刀刃斩中的却是自己的虚影——祠堂铜镜里的\"他\"正在狞笑,手中提着苏璃血淋淋的头颅。真实的触感从手腕传来,低头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已剖开腹腔,正将脏器摆成五仙献祭的阵型!
当黄三姑的利爪即将刺入天灵时,怀中的犀角刀突然自毁。崩裂的碎片刺入江临川双眼,剧痛中他看见真正的生路——那面映出虚妄的铜镜,实为黄仙冢的镇物\"破妄镜\"!
江临川撞向铜镜的刹那,镜面浮现出青铜簋的本体所在:长白龙脉深处的冰窟里,真正的镇物是柄刻满《饲魂咒》的萨满神杖。当他的血掌印上镜面时,三百无面观众突然齐声哀嚎,化作黄烟涌向冰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