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鸣声掩盖了骨骼的异响。陈夜掬水洗脸时,掌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阿绫瘫坐在蕨类丛中,肩头的绷带渗出黑绿色脓血,每声咳嗽都带出冰碴似的碎肉。
\"你的五脏开始玉化了。\"她扯开陈夜的上衣,心口青斑已蔓延成完整的萨满神鼓纹样,\"下次月圆前找不到镇魂碑,你就会变成...\"话未说完,陈夜的肋骨突然凸起,皮下窜过数条蜈蚣状的凸起。
暗河对岸的崖壁上亮起盏油灯。灯光穿过瀑流水雾,在岩面投出巨大的皮影——那是个正在剥皮的剃头匠,每撕下块人皮就贴到旁边的青铜镜上。陈夜的眼球突然刺痛,视网膜上烙出同样的场景。
渡河时,陈夜的登山靴被腐蚀得只剩鞋底。暗流中的骸骨抓住他的脚踝,牙齿啃咬处却迸出火星。阿绫点燃人皮围布抛入水中,燃烧的尸油逼退怨灵。对岸岩洞内传出铁器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磨巨型剃刀。
洞内立着九面青铜镜,镜框用脊椎骨拼接而成。陈夜的倒影在镜间穿梭,每个镜像的动作都略有差异。当他停在第三面镜前时,镜中的自己突然转身,后背赫然镶着块镇魂碑残片。
\"是皮影戏的倒映阵。\"阿绫用骨鞭抽碎镜面,飞溅的铜片在岩壁刻出符咒。最大的青铜镜背后藏着甬道,石阶上洒满骨粉,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陈夜的手电筒扫过洞顶,倒悬的钟乳石全是人牙浇筑而成。
地下祭坛中央摆着玉石砧板,上面平铺着张完整的人皮。皮囊后颈处刺着陈氏族徽,面部轮廓与陈夜完全一致。砧板四周散落着玉石剃刀,刀柄雕成黄鼠狼形态,眼珠是用陈夜祖父的骨灰烧制的琉璃。
\"这是你的蜕皮台。\"阿绫触碰人皮的瞬间,祭坛四角腾起磷火,\"陈家活尸每十年要换次皮,否则...\"她突然噤声,人皮的手指突然蜷缩,攥住了她的手腕。陈夜挥起骨鞭抽打,人皮却顺着鞭子缠上他的脖颈。
玉石砧板渗出黑色粘液,人皮在液体滋养下开始膨胀。陈夜摸到后腰的尸斑变得滚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顶撞。当他撕开衬衫时,肩胛处已鼓起个肉瘤,表面浮现出曾祖父的容貌。
\"要开始了...\"肉瘤突然开口,陈怀山的声音带着粘液翻涌声,\"乖孙,让爷爷帮你蜕皮...\"陈夜的脊椎发出竹节爆裂声,七根骨刺穿透皮肉。阿绫将整瓶朱砂洒在骨刺上,青烟中响起千万人的哀嚎。
祭坛突然下沉,露出底层的血池。池中浮沉着数百张人皮,每张都在重复剃头动作。陈夜被无形力量拖入血池,腐臭液体灌入鼻腔时,他看见池底沉着块青铜镇魂碑,碑文正是陈氏家训的倒写版。
阿绫咬破舌尖在碑面书写破咒文,血字却被池水冲刷成日文符咒。陈夜的皮肤开始大面积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新皮。蜕下的旧皮自动飞向玉石砧板,被无形的刀刃裁剪成寿衣样式。
\"接住这个!\"阿绫抛来枚带血的顶针。陈夜戴上的刹那,血池突然结冰。镇魂碑裂缝中伸出只巨手,指尖的倒刺勾住他的新皮。陈夜挥鞭抽打,鞭梢却被巨手攥住——那分明是放大版的剃刀骷髅!
冰面炸裂的瞬间,陈夜看见血池底部连着口青铜悬棺。棺盖被他的骨刺顶开,里面堆满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头颅。每颗头颅的天灵盖都被揭开,脑腔里插着微型镇魂碑。当陈夜触碰最近的石碑时,整座祭坛响起昭和时期的军歌。
阿绫的蟒仙从袖中窜出,却被军歌震得鳞片剥落。陈夜的新皮开始渗血,在祭坛地面画出日之丸图案。图案中心升起石台,台上摆着把脊椎制成的龙椅。陈怀山的虚影端坐其上,手中的玉玺竟是人头骨雕刻。
\"大东亚共荣需要陈家的奉献。\"虚影挥动玉玺,血池中的人皮纷纷爬上岸,\"是时候完成你祖父未尽的...\"陈夜突然暴起,骨刺穿透虚影的咽喉。接触的瞬间,他读取到可怕的记忆:祖父在活尸化前夕,亲手将弟弟钉入青铜镜。
祭坛四壁的岩画突然活化,描绘着陈家历代活尸的制造过程。当画面进展到陈夜父亲那代时,阿绫突然割开手腕,将血抹在岩画上:\"看!你父亲是被...\"血痕恰好覆盖住关键部位,岩画中的陈父突然转头,眼眶里跳出两只尸鳖。
陈夜的右臂完全玉化,指尖长出剃刀般的骨刃。他疯狂劈砍岩画,碎石崩裂中露出藏在墙内的铁箱。箱中文件记载着惊悚真相:六十年前金花教主并非战死,而是被陈怀山制成活尸,镇压在阴山地宫当阵眼。
阿绫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瞳孔变成蛇类的竖瞳。她的脊背裂开,钻出条白骨巨蟒,这正是金花教主残缺的元神。巨蟒缠住陈夜玉化的右臂,毒牙刺入时注入的却是冰凉的清醒感。
\"去地宫...\"阿绫的声带已被蟒仙接管,\"用你的尸气反噬镇魂碑...\"话音未落,整座山体剧烈震动。血池底部裂开深渊,陈夜坠入地宫时看见骇人景象——九口悬棺组成莲花阵,中央供着金花教主的活尸,她心口插着的正是陈家的镇宅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