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春,料峭的春寒仍笼罩着整个长安城。御花园中,梨树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萧瑟,尚未抽出一丝新芽。然而,李世民却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命人移栽三百株牡丹入园,一时间,御花园中忙碌不堪,泥土的气息与移栽工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赢挚接到诏令,被紧急召至太极殿。太极殿庄严肃穆,殿内弥漫着一股厚重的气息。赢挚步入殿中,只见内侍正捧着一堆残破的《九章算术》竹简,神色匆匆地退出殿门。竹简上朱批墨迹未干,赢挚一眼便认出,那赫然是李承乾昨夜所书错谬的勾股题解。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神色凝重,他的指尖轻轻叩打着案上的玉镇。玉镇雕刻精美,底纹细腻,赢挚不经意间瞥见,这玉镇底纹竟与骊山工坊失窃的陌刀模具暗合,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爱卿可知朕为何焚毁太子功课?”李世民目光锐利地看向赢挚,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赢挚微微躬身,心中思索着如何回答。此时,他的目光扫到案角堆着的一摞五姓弹劾奏章,这些奏章叠得高高的,似乎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忽然,他发现某份折页中夹着一片冰晶,仔细一看,正是突厥统帅令牌的碎屑。这一发现,让赢挚心中对当前局势有了更敏锐的察觉。
李世民看着赢挚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立刻催促他回答。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李世民指尖叩打玉镇的声音,“笃笃”作响,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头。
赢挚深知,李世民此举背后必然有着深意,焚毁太子功课、案角的弹劾奏章以及那片冰晶碎屑,这一切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略作沉吟,缓缓说道:“陛下,太子功课中的错谬或许只是表象,背后所反映的,恐怕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李世民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许,似乎在鼓励赢挚继续说下去。赢挚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从这些弹劾奏章来看,五姓势力似乎又在蠢蠢欲动。而这片冰晶碎屑,与突厥之事相关。太子身处东宫,其言行或许受到了各方势力的影响,这其中的复杂关系,陛下想必心中有数。”
李世民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移栽牡丹的景象,说道:“太子乃国之储君,朕对他寄予厚望。可如今看来,他的学业、见识以及对局势的判断,都还有很大的不足。朕希望他能明白,作为储君,一举一动都关乎国家的未来。”
次日寅时,天色还未完全亮透,长安城仍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李承乾被带出东宫,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了太医署药圃。药圃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各种药草在朦胧的夜色中影影绰绰。
赢挚早已在此等候,他手中拿着一个标准斗,见李承乾到来,便将标准斗倒扣在他掌心,问道:“殿下可知这量器容粟几何?”
李承乾自幼接受皇家教育,熟读经史子集,对《九章》术数更是颇为精通。他不假思索地报出了答案,声音中带着一丝自信。
然而,赢挚却并未露出满意的神色。只见他突然拔剑,寒光一闪,三株牡丹应声倒下。李承乾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赢挚。
赢挚看着李承乾,神色严肃地说道:“殿下量的是花株间距,用的是算学之法。可百姓眼中的量器,量的是一家口粮,关乎生死存亡。殿下身处东宫,享受荣华富贵,可曾想过民间百姓的疾苦?”
李承乾心中一震,脸上的自信之色渐渐褪去。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标准斗,似乎开始思考赢挚话中的深意。
就在这时,程咬金推着三百石粟米来到了药圃。粟米装在麻袋里,麻袋上皆印着五姓粮铺的标记。赢挚走上前,引李承乾触摸粮袋暗纹。
“殿下仔细摸摸,这粮袋暗纹之下,藏着世家的私心。”赢挚说道。
李承乾依言触摸,手指在暗纹处摸索着,忽然,他摸到了一个铜片机关。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此时,远处传来百姓的哭嚎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凄厉,刺痛着众人的耳膜。赢挚说道:“殿下,这是百姓为缺粮而发出的悲声。世家在斗底加夹层,每石克扣三升,已经十年了。这些被克扣的粮食,不知让多少百姓忍饥挨饿,流离失所。”
李承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既有对世家贪婪的愤怒,也有对自己以往无知的愧疚。他抬起头,看着赢挚,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说道:“先生,我明白了。”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长安城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打破这片寂静。赢挚带着李承乾,悄悄潜入范阳水门。范阳水门位于长安城的一处隐秘角落,平日里鲜有人至,周围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月光洒在闸口的青铜枢轴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泽。赢挚示意李承乾仔细观察,李承乾惊讶地发现,枢轴上的暗纹竟与山海卫玉印相契。
带着满心的疑惑,李承乾在赢挚的示意下,缓缓转动枢机。随着枢机的转动,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整面城墙忽然翻转,露出了一个隐藏的空间。
李承乾走进这个空间,发现里面竟是一个隋末私铸的兵器库。兵器库里摆放着三百具陌刀,由于长期无人打理,陌刀已生满了绿锈,但刀柄上却刻着贞观年号。
“这是五姓前日刚‘上缴’的新铸兵刃。”赢挚划亮火折,照亮了整个兵器库。火光照在墙壁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赢挚继续向前走去,在库底发现了一本《氏族志》残页。他拾起残页,递给李承乾。李承乾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去,只见残页上竟有自己批注的治水策。
就在李承乾惊讶不已时,火苗突然窜起,将周围照亮。借着这明亮的火光,李承乾看到自己称赞崔氏堤坝的朱批,正映在一幅惨烈的画面上——那是决堤后难民的浮尸,在水中漂浮着,一片凄惨景象。
李承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呆立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的批注,竟与这样一场悲剧联系在一起。
赢挚看着李承乾,缓缓说道:“殿下,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不可不慎。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利用各种手段影响着朝堂和东宫。殿下若不看清这一切,又如何能担当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李承乾低下头,沉默许久。他深知,自己以往太过天真,对朝堂背后的黑暗和民间的疾苦了解太少。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要改变自己,要为国家和百姓做些什么。
五更漏尽,天边泛起了一丝曙光。李世民在凌烟阁顶层摆开了棋局,等待着赢挚的到来。凌烟阁庄严肃穆,阁内陈列着大唐开国功臣的画像,在黎明的微光中,这些画像仿佛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赢挚来到凌烟阁顶层,见李世民已坐在棋盘前,便上前行礼。李世民示意他坐下,两人开始对弈。
棋局进行到一半,赢挚落子截断黑龙时,动作稍大,袖中滑出半片突厥冰晶。李世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赢挚见状,微微欠身,说道:“陛下可知,今日太子所抚的克扣粮斗,正是三年前东宫采买的器具。这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与突厥之事、世家之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世民听后,脸色骤变。他忽然掀翻棋盘,三百枚玉子滚落一地,散落在《山河工典》之上。玉子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凌烟阁内回响,仿佛是对当前局势的警示。
“明日早朝,朕要太子监审五姓私粮案。”李世民语气坚定地说道。他拾起陌刀模具,重重地压在典册上,目光看向赢挚,“爱卿就用这量天之术,教承乾看看何为真正的帝王之道。”
赢挚点头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此时,第一缕阳光照进凌烟阁,金色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李承乾正在东宫誊抄被焚的《九章》错题。他神情专注,每一笔都写得极为认真。
赢挚回到太医署后,在残简边缘批注:“算学量数,仁术量心。”窗外的牡丹花苞上,凝结着范阳水门带来的露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恍若未干的泪痕,仿佛在诉说着这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预示着大唐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