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吧,琛哥哥,我真的不值得。”
秦予安忽得从地上站起来,去扔手里的玻璃碎片。
他背着光小声说着,声音里的破碎像浸了盐水的刀片,每说一个字都在喉管里刮出血丝。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随着玻璃碎片落入垃圾桶的钝响,顾琛也从地上站起来。
他望着背对他的秦予安,问得又轻又痛。
玻璃渣在光影里折射出细碎光斑,将两人之间三步的距离割成满地银河。
“这是我完全合乎理性说出的话。”
秦予安往窗边退了半步,逆光让睫毛在脸颊投下绒毛般的颤影。
他垂着的手悬在阴影交界处,血珠顺着指尖坠进地板裂缝。
“那感性呢?”
顾琛再上前一步,将秦予安逼得身子靠上玻璃,后背贴上冷硬的玻璃时震得整面窗嗡嗡作响。
他的影子完全笼住对方单薄的肩膀,春日正午过于明亮的光线把两人睫毛相触的虚影投在对方衣领上。
“没有,它被我收起来了,正好我心里是空的,可以妥善封存。”
秦予安低头,整个人蜷进墙角阴影里,握着碎玻璃的那只手正在往外渗血。
“可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这里分明在抖。而且,理性会教你用碎玻璃划自己?会教你背对着我落泪吗?”
顾琛不加掩饰将他渗血的手举起来,语气中的心疼如有实质。
“要封存的话,就把我也封进去吧,反正你这里都装满了不敢喊疼的喜欢,都漫出来打湿我袖子了。”
他带着哽咽的颤音低喃,手指顺着他的心口慢慢滑下来,最后松松圈住他沾着血痕的手,嘴角带着虚无地笑。
秦予安的手指在对方掌心蜷缩成冰凉的弧度,腕骨却违背意志地蹭过顾琛发烫的掌心。
故意没扔完的一块碎玻璃正从他另一只手的指缝漏下来,在两人鞋尖砸出细响。
“如果你再逼我,我就同意了秦陈两家的联姻。”
他沙哑而轻飘地开口,眼尾泛着湿润的睫毛低垂,嘴角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好,我不再说了,你别……别做傻事……”
顾琛踉跄着后退半步,皮鞋跟磕在未干的水渍上打滑。
他伸手抓住秦予安的手腕,指节在黑色大理石台面映衬下白得骇人,声音里压着发抖的尾音。
“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伤害自己,我求你了。”
他喉咙发紧地说着,将碎玻璃踢远后抓起秦予安带血的手直接摁上自己心口。
薄衬衫底下心跳声重得吓人,像有只拳头在捶打肋骨,震得秦予安掌心发麻。
“谁说我是故意的,不小心而已。”
秦予安被这疯了一样乱撞的心跳声钉在原地,喉结滚了滚。
可他偏要梗着脖子冷笑,甩手时指甲在顾琛手背划出白印。
“好,不是故意的就好。”
顾琛妥协,呼吸在阳光下碎成细小的光斑。
他沮丧地垂下头,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滑动两下,可拇指仍死死抵着对方腕间突突跳动的血管,像是要把自己的脉搏频率刻进那道伤口里。
“你该走了……”
秦予安继续挣开他的手,还十分不在乎地甩了甩渗血的指尖。
血珠溅在窗台积灰的绿萝叶上,正午的阳光突然穿过叶片,把那些红点照成半透明的玛瑙珠。
“医药箱在哪里?”
顾琛不接话,只盯着眼前人手上细长的伤口,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拉到光线下。
拇指压住血管上方三寸的位置,血珠立刻凝在伤口边缘不再外渗。
“给你处理好伤口我就走。”
他继续补充,眉骨压得很低,睫毛在眼下投出刀刻似的阴影,喉结滚动的频率却泄露了焦灼。
闻言,秦予安终于开口。
“床边柜子里。”
十分钟后,沾着碘伏的棉签被扔到垃圾桶里,秦予安的手心已经裹上整齐的纱布,手指也贴上了创可贴。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顾琛半蹲着起身,将医药箱放回原位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床尾的人。
他刻意停顿,在等屋内人挽留。
然而,秦予安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份情绪,他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专注地撕扯着纱布边缘的细小脱线,动作机械而重复,对身边人复杂难言的情绪置若罔闻。
最终,顾琛只能悻悻离去,皮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关门声应声响起,过了一分钟左右,秦予安终于抬头。
看着空荡荡的屋里,他突然发狠扯断手心里揉皱的纱布,雪白棉絮碎屑簌簌落在脚边。
带血的指尖掐进手腕结疤的旧伤,却猛地松开。
“秦予安,你想干什么?还想伤害自己吗?”
嘶哑的质问在空荡的卧室里回响,他触电般缩回手,指甲缝里还粘着撕碎的纱布纤维。
“不不……”
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他仓惶着扑向床头柜想找纱布,膝盖重重磕在顾琛方才跪过的位置。
而此刻的楼下,林姨正张罗地在厨房准备午饭,至于谢清时和裴砚南两人,可真是等得花都谢了。
“阿时,都中午了,我们要不先走吧,回去还得收拾东西。”
在等了将近五个小时后,裴砚南实在坐不住了,他烦躁地站起身,去催窝在沙发里的谢清时。
“都这么长时间了吗?”
裴砚南话音刚落,谢清时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就抽搐了两下。
“就是,他们两个怎么还没说完?阿予跟我还没聊过这么久呢?”
他撑着手腕坐起来,下意识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果然时间不早了。
“哎呦,身上痛死了。”
谢清时本来想直接坐起来,可后腰处压着沙发缝五个小时,此刻像是嵌了块滚烫的烙铁,麻痒顺着尾椎骨爬满整个脊背。
“来,小心。”
看到谢清时拧着眉头往后缩,裴砚南立即伸出要搀扶的手。
他屈膝半跪在沙发前,掌心提前垫在谢清时后颈与沙发棱角之间。
“所以我们先回去吧。”
他用拆琴弦的力度替谢清时揉着僵硬的肌肉群,余光瞥见谢清时手机屏保是和秦予安的合照时,拇指无意识加重了腰窝处的力道,但又在对方闷哼出声前迅速转为羽毛拂过的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