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阿时怎么了?”
比林姨最先听到的是在客厅的裴砚南以及还没走的顾琛,两人听到楼上的喊叫声,迅速朝楼梯上跑。
等到冲进走廊时,正撞见秦予安跪坐在门框边,右手心渗血的纱布蹭在谢清时惨白的衣领上。
“阿时!”
裴砚南撞开秦予安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板。
他扯开谢清时衣领查看颈动脉时,指甲在秦予安手背划出血痕。
“我马上叫医生。”
看到这个场景,顾琛摸出手机,立刻打电话通知老宅的赵叔。
同时,裴砚南夺过谢清时打横抱起,大步往屋里走,手肘撞到门框也浑然不觉。
秦予安在对方蛮力下松手,谢清时垂落的手背擦过他渗血的纱布,在米色墙纸拖出道淡红弧线,恰与三年前急救室走廊的血手印重叠。
“阿时……”
裴砚南全然未顾身后失魂落魄的秦予安,抱着人疾步撞开主卧门。
秦予安就瘫坐在玄关暗影里,手心血珠滚进地板缝。
“起来吧,姩姩……”
等顾琛挂断电话转身,喉结在瞥见秦予安腕间血渍时剧烈滚动。
他屈膝去扶地上的人,医用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指尖刚触到对方肘弯就被猛力甩开。
“我自己来。”
秦予安左手撑住门框借力起身,腕骨在阳光里泛着石膏色的冷白。
他跌撞着进屋,率先迎上裴砚南猩红的怒目。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时会晕倒?”
裴砚南抓着谢清时垂落的手腕,指尖陷进对方冰凉的皮肤。
正午的阳光穿透落地窗,将谢清时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你应激过度了,冷静点。”
听到裴砚南陡然拔高的责备,顾琛横插进两人之间,肩膀挡住裴砚南剜人的视线。
阳光从他肩头斜切而过,在柚木地板上劈出明暗交界线。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去摸摸阿时的手有多凉。”
裴砚南情绪失控,向来温吞的人突然爆发,顾琛被推得踉跄撞上衣柜。
镜面映出秦予安倚着门框的指节骤然发白,手心纱布被手扯得勾出丝缕棉絮。
“这件事怪我,裴先生尽管骂吧,没必要迁怒其他人。”
秦予安迎着阳光抬起脸,正午烈日照得他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偏身,重站在裴砚南目光下。
“好,阿时护着你,顾琛喜欢你,我可不惯你。”
裴砚南扯松领带,朝秦予安近了几步,真丝布料勒出的红痕在喉结下方狰狞蜿蜒。
“你发什么疯,裴砚南?”
顾琛低沉的声线裹着隐怒,小臂肌肉因发力隆起。
他横臂挡住裴砚南逼近的身躯,西装袖口的银质袖扣折射出冷光。
“不用拦。”
看到裴砚南的逼近,秦予安微微一笑,他指尖轻触顾琛小臂,医用胶布的粗粝触感透过衬衫传递,示意他闪开。
“没关系,我也想听听我到底多过分。”
见顾琛迟迟不让,他抬头看起顾琛,唇角突然扬起虚浮的笑,可睫毛在强光中的震颤却如同将熄的蝶。
“你是不是太自私了,秦予安?”
听到秦予安的话,裴砚南直接推开碍眼的顾琛。
他继续一步步朝秦予安走过来,皮鞋碾过地板的声音和怒斥声同时炸开。
“阿时对你那么好,无时无刻不在在意你的情绪,顾琛更是全心全意待你,为了你从国外回到国内,为了你不惜得罪秦家也要替你退婚。”
“谢伯父伯母也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疼爱,那么多人都围着你转。”
裴砚南的呼吸陡然粗重,喉结在吞咽时凸起如困兽挣动的骨节,颈侧青筋随着咬合肌的抽搐扭曲成青黑色游蛇。
“我们不求你回报些什么,但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非要把身边的人都逼疯才甘心吗?世界上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委屈吗?”
阳光突然被积云遮蔽,房间陷入骤暗。
秦予安被逼着退到门边,额角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扫过眉骨,在眼睑投下几道凌乱的阴影。
“听裴先生这样一说,我也实在汗颜,想来确实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弯腰道歉 ,倚着门框的指节骤然发力,觉得自己就是吸人精血的妖魔。
“你……”
“适可而止,裴砚南。”
裴砚南还要再说,被顾琛带着冷意的声音截断。
他再次横身挡住两人之间,抬手握住门框的鎏金雕花隔开两人。
“阿琛,你只知道护着他,你有没有换位替我想想?你有多心疼秦予安我就有多心疼阿时。”
裴砚南被顾琛的强硬姿态气到,拳头擦着他耳际砸向墙面,石膏板簌簌落灰。
“他母亲忌日就在下个月,你非要今天撕开他骨缝里的陈年旧伤?”
飞溅的石灰沾在顾琛纹丝不动的眉骨上,他擒住裴砚南手腕往墙上重重一磕,喉结在绷紧的脖颈间滚动。
积云突然裂开缝隙,一束光照在顾琛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覆在秦予安身上,像道沉默的屏障。
闻言,裴砚南的怒吼卡在喉咙,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浮尘在光束里凝成金色颗粒,又与尘埃混杂,隐没不见。
“怎么都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阵,见两人都不再开口,秦予安用拇指重重擦过墙上五道新鲜的白痕,指腹沾着绿漆碎屑举到唇边呵气,被石膏灰呛住的声带沙哑得不像话。
“没事的,都过了十七年了,这个话题已经不会再刺痛我了……”
他尾音带着刻意上扬的笑,惊飞了窗边最后一片暖色,影子被阳光钉在灰白墙面上,随衣摆晃动裂成碎片。
“小少爷,有客人来了。”
正在顾琛指节因过度用力发出细微骨响时,林姨领着匆匆赶来的赵叔上了楼,打破了三人的僵持。
“赵叔……”
顾琛率先站出来,领着人往床边走。
“小少爷,这……这是怎么了?”
直到顾琛几人离开门口,林姨才看到躺在床上的谢清时,才后知后觉出了事。
她手里端着的冰糖枇杷膏晃出瓷碗,浓稠汤汁泼在衣服上,洇开几道深褐裂痕。
那碗本该清晨就该端来的润肺汤,因着楼上两人的交谈,在灶台热了又凉整整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