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好像每次去往别的地方都在下雨,屋中暖意烧尽,庄师道,“前任昆仑尊主活了五百多年,他的记忆被昆仑墟之力篡改了很多次,而堪言到如今都未曾忘记一切,这孩子的毅力非常人所为啊……”
顾谅抿了一口苦茶,望向窗外笑得开怀,“阿崽是很喜欢我。”
众人全部抵达下三域边境,他们的行伍里死了不少人。
老天道也终于现身于世间,他傲世一切,只为了给小天道报仇。
神官们将他们护在身后,魔族妖族甚至有的邪修都前来助阵,毕竟这是一场苍生与天道的对峙。
他们都在苍生里,谁都不能坐视不管。
戾雨下得很大,安州的桃花随风落在地上染了些湿泥土。
顾谅在屋里坐着,面前摆了一盘残局,阿崽在屋外的檐下持剑坐守于此。
等了许久,有人撑着伞来到了这里,走近了才知道是个妇人。
路堪言没动,只是探究地看着妇人,总感觉她这张脸有点熟悉。
妇人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反而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收了伞正要进屋,却忽然被路堪言拦下。
妇人见他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伞,一时失笑,将伞扔在一边,举起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身上没藏什么东西,你若不放心想要搜身,请便。”
路堪言神色暗了暗,搜身的过程中,他突然开口问道,“司马家灭门是你做的?”
“认出来了呀?”妇人神情有些诧异,而后又嫣然一笑,回道,“那不是我做的,没有人比我更爱司马家,我爱权力,也爱司马。”
“那她呢?”
妇人愣了愣,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那个孪生姐姐,那个想要杀掉自己独占力量的姐姐,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路堪言不再言语,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危害到师尊的安全,那可以放她进——
路堪言思绪猛的一顿,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平安在他手上动了动,又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妇人瞥了他一眼,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微笑淡了下来,摇了摇头,似在可惜。
进屋后,妇人瞧见顾谅吊儿郎当地坐在棋局一侧对着她笑眯眯的。
她不自然地掩嘴咳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眼棋盘,“这残局可有解法?”
“有。”顾谅回她。
“怎解?”
“掀翻棋局,重来。”
二者对视良久,妇人笑得苦涩,“还是无解。”
“你说我是应该叫你白袍主公,还是司马溪舞?亦或是……”顾谅语气故意顿了顿,而后下榻站在她面前,“亦或是,张老夫人。”
司马溪舞笑了笑,“顾师随意,只不过溪舞这个名字应该是庄老告诉你的吧?”
“是,不过今日张老夫人来此总不能只是为了跟我谈这个吧?”
司马溪舞笑了一下,摊开手,方肆意的一魄显出来,“顾师将这人的一魄托人送回来是为何意?”
顾谅不禁诧异,“你知道?”
司马溪舞叹息,“白袍人自姐姐死后,便只听溪舞的话,要做什么也只会先请示于我,至于前几日闯进我住处的那个白袍人是谁,我不感兴趣,我也没有姐姐那般的志向远大,我只想守好我的小家。”
“你不是也在争司马家的家主之位吗?”
司马溪舞目光示弱,转头看向旁边的棋盘残局,“堂姐早就发现姐姐的动作,甚至在私下调查姐姐,我知道若是没有人去适当牵制姐姐,堂姐恐怕很快就会对姐姐下手,我只能装作也很想要家主之位跟姐姐联手,一来是可以让堂姐看中我,以我为棋去打压姐姐,二来……”
顾谅随即接下她后面的话,“二来是为了救你的姐姐司马吟月。”
“没错,我做了这么多,当年,我也只是想要给执迷不悟的姐姐留下一条生路罢了。”
“可你把她杀了。”
“是,可是她要杀我,我,我一时失手……”
“……”顾谅不言,只是看着她,表情存疑。
“你不信?”司马溪舞想了想,便也不再纠结旁人信或不信。
这世间,谁又能做到真正的问心无愧?
她不禁失笑,“当年花亦朝没有死,但是因为光明神残余的力量与路堪言的灵核莫名融合,这股力量太强大——”
“你说什么?!”顾谅目色惊起,直接抓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光明神残余的力量,和谁的灵核融合了?!”
“路堪言。”
顾谅突然明白过来,光明神最后的那颗棋子不是段离,不是司马吟月,不是司马溪舞,更不是死亡之神,而是路堪言。
是他的阿崽。
司马溪舞见顾谅脸色不太好,挣脱了他的手,温婉一笑,将方肆意的一魄放在棋盘上,道,“顾师,现在这样活着很好,因为那股力量不能直接出现,所以我将它封在了方肆意的一魄之中,现在,还于你们。”
“你有事求于我?”
“想替我的姐姐赎罪不行吗?”她望着顾谅复杂的眼神,勾唇浅笑,而后又一下子低头,“若是我家那老头子当年得知真相能如你这般静然就好了,他呀,胆小,这些年他怕我,又偏偏要躲在珈蓝寺,珈蓝寺……”
她似乎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自嘲道,“珈蓝寺是祈福之地,他躲在哪里不好,他偏偏要躲在祈福之地,他以为他日日夜夜的祈福就能洗脱我的滔天罪孽吗,他可真傻……”
没等顾谅说话她转身就要离去,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顾谅,若是见到了我儿张蓝青,让他回家。”
司马溪舞走后,顾谅出门靠在路堪言身上,“阿崽,张定是你远房表弟哎?这么算的话,周叔不就是你表弟媳了,这乱成一锅粥的关系啊……”
“……”路堪言转头瞧了他一眼,压下心头的异样,牵起他的手回了屋,也关上了屋门。
“阿崽?”顾谅有些疑惑,大白天的关门作甚?
路堪言卸下腰带,亲上去的时候见顾谅笑着挣扎,神情也变得异常烦躁。
“师尊,别动。”
“……”
顾谅的笑僵在了脸上,他突然翻身压着路堪言,边亲边扯他的衣襟,路堪言也下意识去帮他解衣带,很快二人衣衫凌乱。
顾谅捧着阿崽的脸使劲地亲,亲到路堪言舒服地轻喘出声,“师尊……”
顾谅的眼皮狠狠一跳,将阿崽抱起来拨弄,“阿崽,喜欢吗?”
“……”路堪言眼里噙着泪意,呆软地趴在顾谅怀里,“师尊……”
顾谅深深埋下脑袋抱紧了他,胸口剧痛,喉咙像被灼烧了一般无法再言。
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遗忘自己呢。
一股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将顾谅淹没。
每次情事过后,阿崽很像一只脾气很好的小猫咪,睡在顾谅怀里软软的,没有攻击力,也没有什么臭脾气,很乖,这种时候顾谅老想着上手多呼噜呼噜两下。
“阿崽,辛苦了……”
一千多年,两世光阴,算是极限了。
顾谅给阿崽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再多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掩门离去。
没说什么煽情离别的话,今世重逢之后,顾谅跟路堪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离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