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名叫梅锁根,听大人说,大伯他一生下来腿脚就是残疾的。
大伯十五六岁的时候,爷爷带着他拜了一个老修鞋匠做师傅,好歹学了一门修补鞋子的手艺。
一开始他也是在街头支个小摊修鞋,时间长了,大伯修鞋的手艺就远近闻名了。
爷爷奶奶看他腿脚不便,每日要拉着小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上街支摊也不容易,便在胡林镇上的老街给他租了一间铺子。
有了这间铺子,大伯的生计总算也安稳了下来,养活自己那是绰绰有余了。
现在梅玥君就是去老街的修鞋铺子给大伯送午饭。
他们胡林镇每逢6的日子便是赶集的日子。
今儿个不逢6,天又冷的很,街上的人也稀稀拉拉没几个。
既如此,大伯今天怎么还这么早过来铺子呢,梅玥君实在想不通。
活过一世的梅玥君习惯了车水马龙的现代生活,突然又回到这靠两条腿走路的日子,还真是有点嫌慢。
不过好在他们梅家庄村离镇子也不算很远,满打满算也就五六里路,再加上婉君这个丫头在一边叽叽喳喳陪她说着话,没太难捱就眼见着老街快到了。
如今又见到记忆深处的老街道,经历过沧海变桑田的梅玥君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
“二姐,我想吃糖葫芦……”快到铺子的时候,婉君突然拉了拉玥君的衣角。
梅玥君一抬头,原来是小丫头看见前边有个扛着一杆子糖葫芦的老爷爷在叫卖。
再看看婉君咬着下嘴唇,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梅玥君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看,还真有一块钱纸币。
换做以前,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她定是不舍得花这钱来买糖葫芦的。但现在……
梅玥君想都没多想,就拉着梅婉君向那个老爷爷走去。
“大爷,来六串糖葫芦!”
梅玥君刚想上前开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女孩先一步开了口。
嚯!一开口就要六串糖葫芦,还真是豪气。
“六,六串吗?”卖糖葫芦的老人显然没想到对方一下子要六串,不可置信的又多问了一遍。
“对!六串,你赶紧给我包上。”穿大红碎花袄子,个头稍高一点的女孩没好气的说道。
“姐,六串是不是有点多了,到时妈又要嘀咕。”旁边穿着蓝底青花棉袄,扎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小声道。
这两人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梅玥君不禁上前了两步,悄悄瞥了一眼。
这一眼,倒叫她愣住了。
这不是王金翠和王银翠两姐妹吗?也就是那一世大伯的两个继女儿,她的继堂姐。
梅玥君胸口一滞,气血翻涌,真想上去揪住她们俩问问她们的良心何在?
可是不行,按这个时间点,她们还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呢,她按捺住自己的心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在梅玥君遐想的功夫,两个女孩已经拿着油纸包好的糖葫芦离开了。
“二姐,二姐……”,早就馋得流口水的婉君又拉了拉梅玥君的衣角,梅玥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花了五毛钱给妹妹买了一根。
看着老爷爷递给梅玥君剩下的五毛零钱,婉君不解的问道:“二姐,你不吃一根吗?”
要在以前肯定是馋这种甜的东西的。但活过一世的她,也品尝过更好吃的甜品,对糖葫芦这种小玩意是真不感兴趣。
“你吃,姐不爱吃这个!”
“我知道,二姐是想省钱,和妈妈一样,都把好吃的省给我们吃。二姐你真好!”
哎!果真吃了甜的,小嘴说话都甜了。
再抬头,梅玥君却见王金翠和王银翠两个人径直进了大伯的修鞋铺子里,片刻那两人又出了铺子,二人手上都拎着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一双双做好的饱满的棉鞋。
梅玥君一愣,定住了迈向铺子的脚步。
难道大伯和她们家早就相识了?
梅婉君看见姐姐停住了脚步,不解的望着她,“二姐,咱们不是要给大伯送饭吗,怎么不走了?”
梅玥君看着机灵可爱的婉君,皱着眉头蹲下将装着午饭的篮子递给她,“婉君,二姐突然肚子有些疼,要去一趟茅厕,你把这午饭先给大伯送去,你在大伯店里玩会儿,等二姐一会儿来找你啊!”
婉君点点头,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爽快的接过篮子,就迈着小步伐朝铺子里走去了。
眼看着婉君颠颠的进了大伯的铺子,梅玥君连忙掉头朝着王翠花姐妹去的路跟了上去。
她们姐妹二人一手拎着棉鞋袋子,一边吃着糖葫芦,走得倒不快,梅玥君脚步稍快些就追上了。
她不远不近的悄悄跟着,那王金翠和王银翠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姐,这糖葫芦真是好吃。”王银翠吸溜着嘴唇上的甜蜜说道。
“现在觉得好吃啊,刚你不还嫌我买的多吗?”王金翠道。
“是挺多啊,妈知道了,肯定得骂咱。”
“你就是个怂包,花的又不是咱的钱,心疼个啥。”王金翠满不在乎道。
“也是。哈哈!你说那个瘸子还真是好糊弄啊。咱说几句好话,给他个糖葫芦,他连这八双棉鞋的工费都不收了。”
瘸子?棉鞋工费?
听到这里,梅玥君隐约有些明白了。她按了按心底涌动起来的火气,依旧不动声色的跟着。
“你以为真就靠这个糖葫芦和几句好话就能免工费?”王金翠道。
王银翠腮帮鼓鼓的嚼着一颗山楂,不解的看了一眼王金翠,“姐,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就是个吃货,光长肚子不长脑子。”王金翠不屑的挖了一眼旁边拼命啃着糖葫芦的妹妹,继续道:“你可没看见,上次妈送鞋样过来时,那个瘸子的看咱妈的眼神。之后,咱妈送来让他加工的棉鞋,工钱哪次他能收全乎的,哼,白白便宜了我们家。以后谁家要做棉鞋,咱帮着送过来,中间不是白白得了一份差价,何乐而不为。”
“哦,原来那傻瘸子看上咱妈了啊!”王银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听到这里,梅玥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伯早就在辛辛苦苦替别人在做嫁衣裳了!
听到这些话的梅玥君突然有个想法跳了出来,那就是既然王金翠一家早在这个时候就和大伯有了交集,那么之后的赵媒婆上门做媒,必然是早有预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