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伙儿把孙爱萍和这群牲畜都溜得差不多的时候,梅彦君又指挥着大家把牲畜往坡子下面赶去。
“等等,等等……”大伙儿身后传来喘着粗气像是随时要断气似的嘶哑声音。
“呀!您怎么还在坡上呀?您还没回去呐!”梅玥君用夸张的语气朝来人说道。
“我,我,我回什么回?我的羊,我的猪……”
“啥你的羊你的猪?这是我家的羊我家的猪你可看清楚了。”
孙爱萍扒开当着牲畜的婆子们往羊堆里钻。
全是屁蛋子上涂了粉色的羊,长得差不多,个头也差不多,跟见了亲娘似的一直朝着她咩咩叫。
可她家的羊没粉毛。
三只猪,正悠闲的甩着尾巴,还在低头啃食着野草。看着哪一只都像她家的。
不可能,她的羊和猪是亲眼看着被混到他们家去的。
……
天色渐晚的时候,一行穿着板正的人来到了杨福贵的家。
杨福贵正小酒喝得美呢!
他原也不过让他老娘出马阻一阻梅锁根家的进度。不管成不成的,试一试。
哎,没成想!
他这老娘不仅在家横。出了门一样办事厉害。
下午见她妈赶着家里的羊和猪上山他还担心来着,后来他悄摸地去后山瞧了一眼,那帮鳖孙,还真干不了活了。
这下好了,至少可以帮着周老板拖延些时日。也不枉人家对他重拾信心。
正美的时候,大门口进来几个人。
凭着多年的经验,看清来人的装扮后,他敏锐的嗅到了一种气息。
官味儿!
十足的官味儿。
他立刻放下酒杯,起身相迎。
“你就是梅家庄的村副主任杨福贵?”领头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冷冷问道。
杨福贵不知对方来的意图,只能点头道,“对,是我!”
“我是乡镇林业办综合行政执法处的。我姓陈,叫陈国英。”对方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证件出示给杨富贵看了一眼,又指着身后两位青年男子,“这两位是胡林派出所的民警袁刚和刘涛。”
杨富贵虽是不明所以,却仍然一脸谄媚的朝着他们咧着嘴笑,“奥,你们好,那你们来是……”
陈国英开门见山道,“我们分别接到群众的报警和投诉,说你利用职权,放纵你母亲故意干涉和阻扰村民植树造林。我们这不过来调查一下。”
杨福贵一听这话,心里一惊。
可面上他还镇定自若的辩解道,“这是谁说的,我怎么可能干那样的事。”
“希望你实话实说,配合我们的调查。国家现在鼓励农民植树造林,政府在宣传方面也下了本,你是干部,更要以身作则,若是我们查出真像群众说的那样,政府是不会姑息的。你要掂量好。”民警袁刚也说道。
原本这几人都到了下班点了,就算有人举报,他们一般最早也要到明日上了班再说。
可偏偏其中一个举报人自称是市林业局局长陆清松的儿子。
他们打了打了领导电话汇报了情况。
没过一会,领导打来电话,说是核实过了,林业局长的儿子这两日确实要在胡林镇待几日。
这不,不管是真是假,他们也只能过来瞧一眼了。
正说着话呢,杨福贵的爹杨铁生串完门子回来了。
见了这些人,一问缘由,他虎着脸问杨福贵,“你妈呢?她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你倒悠闲,在这喝上了还。”
到底是老子,杨福贵平时谁也不放眼里,就是怵他这个当过村书记的爹。被他这么一吼,就有些发虚,说话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我,我也不清楚啊!”
杨铁生瞧着,心里有了七成的底儿。
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指不定又给他惹什么乱子。
“赶紧给我把你娘找回来。”杨铁生大吼一声,杨福贵立马出了门,却迎头撞上了也一路小跑过来的余老婆子。
“哎哟,我说杨副主任,你可真是邪乎,自家门口你着什么急呐!”余老婆子揉着自己被撞到的肩膀埋怨。
不等杨福贵说话,一眼瞥见黑着脸站在门口的老书记杨铁生,余老婆子立马上前咋咋呼呼起来,“哎哟,我说老书记呐,你赶紧去村西看看你家爱萍嫂子吧,她今儿一天都在跟拐仙家过不去啊!”
“什么情况?”
站在一旁的陈国英捕捉到余老婆子话里的关键点,直接问道,“你说的拐仙是谁?”
余老婆子看了看这陌生的三位,想着玥君跟她交代的话,于是一股脑的把今天孙爱萍的事说了个底朝天。
“人还在闹呢,她找不着自己的猪和羊了,跟泉根家几个孩子在那闹呢!”
大伙儿一听,也顾不得许多,跟着余老婆子就去了西村后的山坡。
山坡底下,牲畜被人围成一圈。
孙爱萍坐地不起,大呼小叫着撒泼打滚。
能不撒泼打滚吗?
猪和羊可是她的命根子,庄稼户除了田里刨食,这养几头猪和羊,那是继粮食后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这死妮子不知道干了啥,她家的猪和羊全变成了梅泉根家的了,那不是要她 的命吗?
她回去咋跟她家老头子交代?
杨铁生他们一行人匆忙赶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杨铁生当了一辈子的书记,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丑,暮色也掩盖不住他铁青的脸色。
“孙爱萍!你给我起来说话!”
苍老有劲的声音传来,孙爱萍一个激灵,连嚎也不敢嚎了,见是自家老爷们来了,委屈地立马爬了起来,指着一伙儿人控诉起来,“老杨啊,你,你,你可来了,她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把咱家猪和羊都抢走了。”
“你家猪和羊为什么在人家山坡上?”袁刚问道。
孙爱萍抹了一把脸,用倒三角眼瞅了瞅眼前这平头小年轻,不屑地问。“你谁啊?管什么闲事?”
杨福贵汗都快滴下来了。亲娘哟,你可别乱说话。
他使劲朝着他妈使眼色,可惜他妈看不见。
“人家同志问你话,你就如实回答!”杨铁生怒斥一声。
孙爱萍又跟鹌鹑似的缩了一下脑袋,嗫喏着说道:“她们把草都清理了,妨碍俺们家猪和羊吃草了,俺就把猪和羊赶上来了。”
杨福贵暗道不好!
这老娘要坏事!
果然,陈国英听了她的话,朝着杨福贵严肃的说道,“所以群众举报的是事实!你确实纵容你妈来阻扰人家的进度!”
杨福贵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有。这是我妈个人行为,我压根不知道。”
本就受了委屈的孙爱萍一听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说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不是他非得让自己想办法不让瘸子家顺利清理山头吗?
怎么这会儿随便来个人问几句,他就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猪和羊的事还没说清楚呢,他倒想着撇清责任了?
“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要不是为了你,俺这辛辛苦苦养的猪和羊能到了别人手里?都怪你!”
“大妈,你别生气,你的意思是你儿子让你过来山上的?”听出点话音的民警刘涛立马补刀。
“可不是他?没事我跑这么远把猪羊赶过来……”
“你闭嘴吧!”实在听不下去的杨铁生喝止了孙爱萍。
这母子俩都是蠢出升天的东西。他老杨家摊上这一对母子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事到如今,还用问吗?明眼人都看明白了。
那自家的猪和羊他能认不出来吗?
这个梅泉根家是故意在整治孙爱萍呢!
“我能说几句吗?”梅玥君说话了。她特地没叫她爸过来山上。
梅泉根见了老书记得叫声叔叔。有些话就是碍于情面他也不适合讲。
可她只是个初中生,还是个孩子嘛。她可以不用顾忌那些人情世故,说个痛快。
陈国英看向面前这个站在人群中央,眼神坚定的小姑娘,问道,“你是?”
“这个山头就是我大伯承包下来的,但是今儿个孙大娘却莫名其妙的跑过来,不让我们清理野草,说是她家的猪和羊要吃草。
她儿子是村副主任,见我们拿她没办法,她还真就赶着她家的猪和羊上山捣乱来了。我一看,这活也干不成了,既然猪啊羊的满山跑,那我让我家的牲畜也上山吃草吧,总归是浪费一天的进度了。
可这孙大娘倒好,傍晚了,她跑来说她家猪和羊不见了,非又说,我家的成她家的了。你们说说,这不是往死里欺负我家吗?我们家都是平头老百姓,确实也比不得孙大娘家有两个当官的。”
杨铁生一听,这丫头,把他也一板砖拍进去了。好嘛!小丫头嘴皮子还真是厉害。
可也怪不得人家,谁让家里出这俩惹事精。
刘涛和袁刚问了在场的余婆子、葛老太他们,她们都点点头,陆菊仙道,“铁生叔,婶子带来的羊周身雪白,玥君家的是涂了粉做标记的,这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吗?婶子非说是你家的,要不你再瞧瞧。”
杨铁生不说话,还瞧啥瞧,他反正不好意思瞧!认栽吧!
“我看啊,这事已经很明朗了。杨福贵,你妈来山上捣乱,你明明知情却不加阻拦,根据你妈的话,她这么做还很可能是受你教唆,你作为一村的副主任,怎么觉悟能这么低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最好如实说清楚。”陈国英道。
孙爱萍再蠢也听出点门道来了。她刚刚的话,好像害了儿子了!
她心里那个悔啊,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同志,要不先回我们家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在外头孩子们也冷,还赶着这些牲畜,家里人要不放心的。”杨铁生开口。
那三位点点头。
“彦君,你带着弟弟妹妹把牲畜赶回去吧,别让爸妈担心了,”杨铁生朝着梅彦君说道,又对陆菊仙她们几位道,“帮孩子们看顾着点,别让牲畜冲撞了。”
杨铁生毕竟是老书记,加上为人一直很正直,威信倒也是还在的,大伙儿都听他的话,赶着牲畜往回去了。
“不是,老杨,俺们家猪和羊……”孙爱萍急了,一把扯住杨铁生的袖子。
杨铁生气愤的一甩胳膊,冲着孙爱萍怒斥,“你好好意思提那些畜牲。还不给我回去,丢人现眼!”
孙爱萍愣了两秒,看着那群被赶走的牲畜,“嗷”的一嗓子,哭叫着跑回去了。
梅玥君他们到了家,和陆菊仙她们道了别。
梅泉根和秦兰香看着自家猪圈和羊圈里多出来的两头猪和三只羊犯愁。
“泉根,这玥君这次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这样不好吧?毕竟老杨书记人不坏。”
泉根摇了摇头,老杨书记人确实还行,可他那老婆儿子真不咋地,就承包个山头,不知道给家里使了多少绊子。
女儿想招治他们,就让她去吧!
毕竟想起今儿个那孙爱萍嚣张的样子,他也很生气!
梅玥君却顾不得这么多,雁过拔毛。那孙老婆子想白折腾他们一场,那可不行。
两头猪和三只羊都留下来是不可能的,毕竟价值在那,一个村的,又有杨老书记这个面子在,她也不能玩的太过火。
不过,留下两只羊打牙祭,那是铁定的了!
至于那边怎么处理杨福贵,应该很快就有结果的。
毕竟有陆铭远这个官二代帮忙盯着这事。
朝中有人好办事!
这杨福贵不把他撸下来,就她种这些树苗,指不定以后还要给她惹什么麻烦呢?
特别是那个姓周的,不就指着这个杨福贵当爪牙吗?那就先拔了他的爪。
……
晚上吃过晚饭,梅玥君把从街上带回来的那匹湖蓝色的布拿了出来,她拿出一张纸,上面记着店里的桌子尺寸,还有后门框的尺寸。
按着这些尺寸,她把布裁剪好,又用妈妈的缝纫机把它们都给锁了边,想起以前妈妈给她们姐俩做夏天的裙子时,还剩了一些蕾丝花边,她在橱柜的抽屉里找了出来,给桌布镶了一圈花边,看上去更好看了。
做完了这些,还剩了一大半的布。
梅玥君想起十几年后盛行的那些奶茶店呀,甜品店里的员工要么穿着统一的制服,要么带着统一制式的围裙和帽子,给人感觉就是正规。
她看着眼前这些布,立马有了想法。
她立马画了图纸,照着图纸将布匹一一裁好。
一阵忙碌过后,梅玥君瞧着眼前三套漂亮的围裙满满成就感。
剩的边角料,正好够做了三副袖套。
忙完的秦兰香过来一瞧,夸赞起来,“这么好的布料做了围裙,裙摆还镶了花边,这谁还舍得用啊?”
梅玥君笑笑,那是!
有人本来想要这布做旗袍的呢,要是看见自己喜欢的布,别人拿去就是做个围裙,确实挺气人。
这不周云溪等了半日,没见周林江买下的布匹送来,心里很是疑惑,再去问周林江,周林江一脸无辜的说,“你不是不要了?我送给店里想要的那个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