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未露,死气先临。
并非刀兵之祸,亦非烈焰焚城,而是一种无声无息,却更为阴毒酷烈的侵蚀。
营帐之间,污秽遍地。
呕吐物、排泄物与泥土混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臊与腐败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病气,混杂着草药徒劳的苦涩与死亡独有的甜腻,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每一个生者的咽喉。
哀嚎与呻吟,取代了往日的操练号角与兵甲铿锵。
不再是受伤的痛呼,而是源自身体内部崩溃的、绵长而绝望的呜咽。
成片的士卒蜷缩在肮脏的铺盖上,面色蜡黄或青紫,嘴唇干裂,双目凹陷,无神地望着帐顶,仿佛生命之火正被一点点抽离。
腹中绞痛如刀割,每一次痉挛都带来一阵虚脱与难以抑制的排泄,将他们最后一点尊严与气力也一并带走。
“水……水……”沙哑的乞求声此起彼伏,却无人敢轻易应答。昨日那甘洌的河水,今日已成了催命的符咒。
凡饮用过河水者,无不病势沉重,上吐下泻,短短半日便形销骨立,更有甚者,已然僵卧不动,躯体冰冷。
营地边缘,临时挖掘的土坑旁,堆叠着草草裹覆的尸体。
数量之多,竟已无法一一掩埋。
苍蝇嗡嗡地盘旋,如同黑色的死神使者,贪婪地吮吸着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盛宴。
偶有未死透的士卒被拖拽至此,发出微弱的抗议,旋即被麻木的同袍或惊惧的辅兵丢弃,任其在尸堆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将军!将军来了!”
一阵骚动自中军方向传来。
定远将军李成玉,这位素以沉稳着称的将领,此刻面沉似水,疾步而来。
他身披铁甲,却难掩眉宇间的惊怒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身后跟着一众亲卫与军医,个个神色凝重。
甫一踏入病患集中的区域,那扑面而来的恶臭与惨状便让李成玉脚步一滞。
他目光扫过那些曾经生龙活虎、如今却形同枯槁的士卒,眼角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昨日那魔神般的身影与残忍的杀戮犹在眼前,今日这无声的瘟疫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军队,也啃噬着他的心。
“军医!情况如何?!”
李成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军医颤巍巍上前,躬身道:“启禀将军……此疫来势凶猛,病状酷似……酷似军中大忌之‘痢瘴’,且更为猛烈。患者腹痛如绞,泻痢不止,高热不退,脱水衰竭极快……药石罔效,药石罔效啊!” 老军医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
“痢瘴?” 李成玉眉头紧锁,“为何如此大规模爆发?昨日尚且无恙!”
“查……查验过了,” 另一名年轻些的军医接口道,声音同样艰涩,“病发者多集中在饮用过河水的营区,尤其是……昨日分发炖肉的先登营,几乎……几乎全营覆没……”
“炖肉……河水……” 李成玉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看向营外那条静静流淌的运河,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妖人!定是那无生妖教的妖人搞鬼!下毒!他们在水里下了毒!”
“将军英明!” 几名将校立刻附和,脸上既有恍然,更有深深的恐惧。
明刀明枪尚可一搏,这等阴毒手段,防不胜防!
李成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
一旦军心彻底崩溃,这三万大军便是不战自溃。
“传我将令!” 李成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即刻起,全营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营区!所有病患,集中隔离至南侧空地,设隔离营!派专人看护,不得与其他人接触!”
“严禁饮用河水!所有饮水,必须取自深井,且需煮沸后方可饮用!”
“命伙夫营仔细检查所有食材,确保无虞!”
“各营加派人手,严密巡查,若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若有试图逃离者,格杀勿论!”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锁链,试图将这濒临失控的局面重新束缚。
然而,命令虽下,执行却困难重重。
病患数量实在太多,隔离营转眼间便人满为患,看护人手严重不足,且自身也暴露在巨大的风险之下。
深井数量有限,取水煮沸耗时耗力,根本无法满足数万人的需求。
更可怕的是,恐慌如同瘟疫本身,早已在军营中悄然蔓延。
士兵们开始互相猜疑。邻帐的同袍突然倒下,昨日还一同饮酒谈笑,今日便可能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每一个咳嗽,每一次腹鸣,都引来周围警惕甚至敌视的目光。
“定是他!我看到他昨夜偷偷去河边……”
“胡说!我明明见你前日舀了河水洗脸!”
“都别吵了!我看谁都不干净!”
猜忌滋生恐惧,恐惧催生绝望。
一些意志薄弱的士兵,开始悄悄打点行囊,趁着夜色或混乱,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虽然李成玉下了格杀令,但面对绝境,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零星的冲突在营地角落爆发,有的是为了争夺干净的水源或药物,有的则是逃兵被巡逻队发现后的垂死挣扎。
军纪,正在一点点瓦解。
就在大营被死亡阴影笼罩,秩序摇摇欲坠之际,一队特殊的人马抵达了。
他们约莫十余人,皆着皂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与奇特令牌,令牌上刻着古朴的“镇魔”二字。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凝,显然是修为不俗之辈。
他们正是接到德安府紧急求援,前来调查的镇魔司人员。
与军中将领不同,镇魔司的人对处理此类诡异事件更有经验。
他们并未被眼前的惨状吓倒,而是迅速展开了勘察。
几名镇魔卫径直走向运河边,并未取水,而是俯身细嗅,又拿出一些特制的银针探入水中,观察其色泽变化。
“水中有异味,并非寻常腐臭,”
一名年轻镇魔卫低声道,“银针发黑,毒性剧烈,且……带着一股极淡的阴煞之气。”
为首的中年统领点了点头,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状法器,指针在水面上方微微颤动,指向一个模糊的方向,但很快又紊乱起来。
“源头气息已被冲散或掩盖,追踪不易。”
另一边,几名镇魔卫则在营地内仔细搜寻,尤其关注病患集中区域和……尸体堆放处。
很快,他们有了发现。
“统领!您看这个!” 一名镇魔卫用特制的铁钳夹起一只死状怪异的老鼠。
那老鼠毛色暗淡,腹部异常肿胀,口鼻处残留着黑褐色的污迹。
“在几个粮草堆和伤兵营附近都发现了这种死鼠,不下数十只!死状与寻常病鼠不同,体内似乎……蕴含着某种疫病之源!”
另一人补充道:“我们在几处水源附近的泥地里,发现了残留的极淡的尸气,与水中检测到的阴煞之气同源。综合来看……”
为首的统领接过那只死鼠,仔细端详片刻,又嗅了嗅水边带回的样本,脸色越发阴沉:“是尸毒,而且是经过特殊炼制的尸毒,投入水源。同时,以携带‘病瘴’的疫鼠为引,在营中散播……双管齐下,歹毒至极!”
“无生教!” 几名镇魔卫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这种将瘟疫、剧毒与邪法结合的手段,正是无生教那些邪魔外道的惯用伎俩。
“能确定是何人所为吗?” 李成玉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他将希望寄托在这些镇魔司人员身上。
中年统领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对方行事极为谨慎,投毒手法隐秘,疫鼠散播也未留下明显痕迹。水源上游我们的人也在排查,但运河水系复杂,对方若是有心隐藏,恐怕难以追溯到具体投放之人。只能确定,是无生教无疑。”
李成玉闻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无法找到源头,无法抓到凶手,意味着这种阴毒的手段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中年统领看着愁云惨淡的军营,沉声道:“将军,眼下当务之急,一是尽快控制疫病蔓延,二是稳定军心。我镇魔司有秘制‘清瘴丹’,或可缓解部分毒性,但数量有限。至于尸毒……颇为棘手,需尽快找到解毒之法。此外,必须加强营内外的警戒,提防妖人后续手段。”
李成玉疲惫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这看似有序的应对,能否挽回这濒临崩溃的局面。
……
风,带着硝烟与血腥的余味,呜咽着穿过垛口,卷起几片破碎的旌旗,猎猎作响,似亡魂不甘的低语。
吴仁安的府衙深处,静室之内,烛火摇曳。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暗红色的肌肤在昏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额上那对峥嵘的墨色骨角,向上微微弯曲,划出两道凌厉而邪异的弧线,仿佛随时能撕裂虚空。
他双眸微阖,深邃的瞳孔中心,那一点猩红如活物般缓缓流转,似在推演着什么,又似在品味着力量带来的沉醉。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即,王青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躬身垂首,姿态恭谨。
“禀教主,”王青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城外潜伏的‘影鼠’传来密讯。”
吴仁安眼帘微抬,那抹猩红骤然亮了一瞬,似有无形压力弥散开来。
“讲。”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王青山不敢迟疑,连忙将一张卷成细筒的蜡丸呈上。
吴仁安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目光扫过。
王青山便知趣地自行解开蜡丸封口,取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秘纸,低声念道:“禀上尊:官军大营疫病横行,痢瘴之症蔓延,已非药物可控。军心涣散,哀鸿遍野,几同人间炼狱。昨夜先登营近乎全军覆没,将军震怒,然束手无策。另,德安府镇魔司已有高手抵达,似在调查疫病源头与诡异之事,营中布防更显混乱,外松内紧,实则处处破绽……”
听着王青山的回报,吴仁安的嘴角缓缓勾起。
“镇魔司……呵呵,一群蠢物,也妄图挽回天倾么?”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嘲弄,“疫病,混乱,恐惧……这岂非上苍赐予本座的绝佳良机?”
他缓缓站起身,暗红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更显魔焰滔天。
他踱步至窗前,目光穿透窗棂。
“天时,地利,皆在我手。”
吴仁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亢奋,“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他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目光扫向王青山:“传我谕令!”
王青山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属下在!”
“即刻集结所有‘血丹勇士’与‘毒人’!”
吴仁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疯狂,“今夜,本座要让朝廷那群猪狗,尝尝何为真正的绝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传令下去,参与今夜袭营者……”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此去,不必复返!”
王青山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跟随吴仁安日久,深知这位主上的狠辣无情,但如此直白地将麾下精锐当作一次性的消耗品,还是让他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但他不敢有丝毫质疑,只是将头埋得更低:“遵命!”
“去,召铁牛、赵无常速来见我!”
吴仁安挥了挥手,示意王青山退下。
片刻之后,铁牛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和赵无常阴鸷瘦削的身影便出现在静室之内。
两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煞气,显然刚从城防前线下来不久。
见到吴仁安,两人立刻单膝跪地,恭声道:“参见教主!”
“起来吧。”
“方才密报,官军营中痢瘴大作,镇魔司介入,营防混乱,军心已溃。”吴仁安言简意赅。
“此乃天赐良机,本座决意,今夜,发动总攻,毕其功于一役!”
“教主英明!俺早就等不及了!定要将那些官狗杀个片甲不留!”
赵无常则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夜枭:“桀桀……教主神机妙算,瘟疫加袭杀,定能让朝廷大军彻底崩溃!属下愿为先驱,将更多的‘礼物’送入敌营!”
“好!”吴仁安赞许道,“赵无常,你麾下的‘毒人’,每人再配发一罐猛火油,以及最新炼制的浓缩尸毒。你们的任务,便是潜入敌营深处,制造最大的混乱与恐慌,焚毁粮草,散播剧毒!”
“属下领命!”
吴仁安又转向铁牛:“铁牛,你负责统领所有‘血丹勇士’。告诉他们,今夜,‘血泪丹’管够!每人,再额外携带两颗!”
铁牛闻言一怔,他深知“血泪丹”的霸道与后患,连续服用,无异于饮鸩止渴,必死无疑。
“是!属下定将教主恩赏传达!必让兄弟们爆发出最强战力,为教主荡平敌寇!”
吴仁安看着两人眼中燃起的狂热火焰,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残酷的笑容。
血丹勇士?
畜牲罢了!
“记住,”吴仁安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力,如同魔鬼的低语。
“此战之后,阳泽城,乃至整个德安府,都将是我们的!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美人功法,应有尽有!”
“杀!杀!杀!”
铁牛被彻底点燃。
赵无常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去准备吧。”吴仁安挥了挥手,“子时三刻,准时出击!本座同去!”
“遵命!”
铁牛与赵无常领命而去,静室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唯有烛火依旧摇曳,将吴仁安那暗红色的、带着骨角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拉长,宛如一尊刚刚从地狱深渊爬出,即将为祸人间的真魔。
夜色渐深,月隐星稀。
城中几处隐秘的院落内,灯火通明。
一处院落,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和腐臭气息。
赵无常站在院中,看着百十名“毒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排着队,从几个大缸中领取新配发的装备。
那些陶罐里装着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液体,正是猛火油。
旁边还有一个个小巧的、用特殊材质封口的黑色瓷瓶,里面装着的,便是足以让方圆数百米化为绝地的浓缩尸毒。
毒人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接过这些致命的“礼物”,挂在腰间或背在身后。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有些甚至还在往外渗着浑浊的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赵无常看着这支由他亲手“炼制”的死亡军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病态的笑容。
另一处院落,气氛则更加狂热与混乱。
近三百名“血丹勇士”聚集于此,在铁牛和他麾下几名小头目的监督下,领取着额外的“血泪丹”。
那些暗红色、散发着奇异甜香的小药丸,对他们而言,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催命的毒药。
“教主有令!今夜血战,丹药管够!每人再领两颗!杀敌越多,赏赐越多!”
一名头目嘶哑着嗓子吼道。
勇士们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与疯狂的光芒。他们早已被“血泪丹”的药效和毒瘾所控制,理智被欲望吞噬。
一些人迫不及待地将刚到手的丹药塞入口中,甚至顾不上咀嚼,便囫囵吞下。
“呃啊——!”
一名身材壮硕的勇士刚刚吞下第三颗血泪丹,便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他浑身肌肉虬结,血管如同蚯蚓般在皮肤下疯狂蠕动,双目瞬间充血,变得赤红一片。
一股狂暴而混乱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他不受控制地挥舞着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轰隆一声,砖石碎裂!
他含糊不清地咆哮着,嘴角溢出鲜血,脸上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极度亢奋的笑容。
类似的场景在院中各处上演。吞服了过量丹药的勇士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的疯兽,体内的气血在药力催谷下疯狂燃烧,力量暴涨的同时,生命力也在急剧消耗。
他们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粗重如牛,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和毁灭的冲动。
痛苦与狂暴交织,让他们变成了一群只知杀戮的怪物。
铁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夜风更冷,吹过城头,卷起吴仁安宽大的血色教袍。
他负手立于城楼最高处,墨色骨角在稀疏的星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他俯瞰着城下,那支由毒人与血丹勇士组成的、散发着死亡与疯狂气息的军队,正在黑暗中无声地集结。
他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混杂着痛苦、狂热、绝望与嗜血的复杂气息,如同最浓烈的毒酒,让他体内的血煞真气都为之微微沸腾。
“蝼蚁尚且偷生,然则,蝼蚁之力汇聚,亦可撼动山岳。”
吴仁安低声自语,暗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城下那片涌动的黑暗,“用尔等的残躯,为本座铺就一条路罢……这,便是尔等最大的荣耀。”
子时三刻已至。
沉闷的号角声划破夜空。
“开城门!”吴仁安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清晰地传遍城头。
嘎吱——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露出外面更加深沉的黑暗。
“出发!”
随着铁牛一声狂暴的怒吼,三百名血丹勇士率先冲出城门,冲向远方那片死寂的官军大营。
紧随其后的是百十名毒人,他们步履蹒跚却速度不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带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剧毒与火焰。
吴仁安站在城头,看着那支孤注一掷的死亡军团消失在夜幕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抬起手,身后,一面巨大的战鼓被抬了上来。
“擂鼓!”
咚!咚!咚!
沉闷而压抑的鼓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开。
夜,更深了。杀机,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