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学待久了后,谢清风发现府学的学风和他刚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
对待学习的态度分为想参加乡试的和不想参加乡试两个阵营。
准备继续举业的生员们恨不得每天都泡在文章里面,但不想再继续考下去,只想混个廪生的名头的生员们除了岁考的那一段日子会突击复习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玩乐。
对于勤奋的生员,教授和训导们很是喜欢,毕竟府学出去的举人越多,他们日后对待吏部朝廷的考评成绩也会越高,说不定还能再往后面继续升。但对只想混日子的廪生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各有志。
谁不想继续往下考?奈何科考就是一架独木桥,乡试三年一次,随便考个三次就是数十载光阴。更何况笔纸车马贵,若是一直不中对于家庭来说就是个要被帮扶的无底洞。
有些时候看开点也是一件好事。
谢清风觉得这个府学还真是来对了,虽然有些训导上课时讲授的知识重复枯燥,仅仅只是把经文的意思重新念了一遍,但有些训导讲课却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还是比自己年长那么多岁,对待文章的见解让谢清风耳目一新,于儒学经典的阐述很是精通,一下课谢清风就忍不住缠着训导们继续问问题。
惹得训导们有一段时间看见谢清风就躲着走。
不是他们不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而是谢清风很多问题问得他们都有些回答不上来,他们可是老师欸,总得维持一下自己的逼格吧。
是故用其他理由敷衍了这小子后,训导们都回家偷偷看书钻研来回答谢清风的问题,训导妻子们都差点以为自家丈夫又燃起了继续举业的心思。
“清风你好了没,吴阿婶家新上了炸鱼干酥脆,听王业那小子说好吃得很,一起去吃?”雷磊将书丢到书箱里,走到谢清风书桌前说道。
“等等,马上,破完这个题就走。”谢清风手上笔不停。
“行,我等你。”雷磊在谢清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望着谢清风手背冷白肤色下淡青的血管纹路出神。
不知道为何,他很喜欢和谢清风待在一起,或许是谢清风认真读书的模样能激励他一起念书。
“好了好了。”谢清风急匆匆地将卷子写完,胡乱一卷丢到书屉里面,“走吧走吧,去晚了等会儿要排队。”
“等等,收拾好再去。”雷磊将谢清风随意丢在书屉里的卷子抽出来,重新用镇纸抚平,“你明日若是就这样交上去,张训导又要生气了。”
“行吧行吧。”谢清风无奈地嘟囔两句,“张训导就是爱揪这些小毛病。”
张训导每次拎着他的试卷都会冲他喊,“答案对又如何?治学之道,讲究的就是严谨二字。你这般随意,日后如何成大器?”
谢清风以前不这样,主要是府学的书桌和抽屉真的太小了,写卷子身体都完全伸展不开,更别说抽屉里面完整地放卷子了。
见雷磊已经帮他弄好了,谢清风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谢谢雷兄,走吧走吧。”
要是过了饭点,那鱼干就不好吃了。
他在府学的这些日子已经和雷兄成了饭搭子,无他,雷磊和连意致一样都跟个美食雷达探测器一样。
省城哪里新开了好吃的店,哪家店的什么菜品是最好吃的,他都知道。
谢清风馋得很,但是又懒得自己去探店,所以干脆每天直接跟雷磊一起去吃饭。
吴阿婶的油锅支在店口,铁勺磕着锅沿“铛铛”响。
竹篓里码着腌透的银白小鱼,一指长,薄得像柳叶儿,因着裹了层粗盐粒,它的腥气早被晒成了咸鲜。
“婶,来两份炸货,两碗阳春面。”谢清风熟练地冲门口的老板娘吆喝道。
“好嘞!”
“刚才那道题,你怎么会想到从这个角度破题?”雷磊刚才帮谢清风整理卷子的时候,瞥了一眼谢清风的破题思路。
这道题是张训导课后给他们留的作业,题目是《孟子·梁惠王上》云:“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细密的渔网不进入池塘捕鱼,那么鱼鳖就会多得吃不完。科举考试嘛,这种题目一般都是键政,不管是什么题目都要往政治和民生上面去写。
这个题目怎么看都是往“仁政爱民”“节制物欲”切入,强调统治者需节制索取、保障民生,从而体现孟子“取物有节”的思想。
但谢清风的思路,真的很奇葩。
他并没有往劝诫君主上面写,而是写开源。要是雷磊懂点现代用语的话,估计会用:谢清风简直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不过雷磊并不是第一次和谢清风探讨破题思路,并没有直接将谢清风的破题思路定义为跑题,而是静静等待谢清风说出自己的想法。
谢清风夹起一根小鱼干,刚出锅的鱼皮还冒着细泡龇牙咧嘴地咬下半截,给雷磊卖了个关子,“雷兄,鱼鳖少为什么还要继续捕?不能再建一个塘多养点吗?”
“与其节流,不如开源。”
与其减税,不如发展经济。
“那该如何开源呢?”谢清风勾起了雷磊的好奇心,筷子都放下来等待他解说。
“开源的事情,咱们这些酸腐秀才说了可不算哦,雷兄。”
鱼尾巴焦香里混着椒盐的辛辣,呛得谢清风直咳嗽,但他却忍不住又塞了一条进去,辣得他直喊过瘾。
雷磊倒了杯水递给他,“说得也是,唉,清风你慢点吃。”每次谢清风吃饭都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谢清风喝完水后又吸溜了一口阳春面,真是满足啊!
雷兄是不懂,他每天还会在系统空间里面学习呢,外面的时间流速是系统空间的三倍,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他来说相当于三个时辰。
虽然肉体还是和外面一样只经历了一个时辰,可精神上是三个时辰呀!那他可不饿得慌嘛!
“对了清风,府学田假四日后就开始放,李秀才说田假那日去福满天聚餐,你有时间吗?”
圣元朝不管是公办的县学、府学,还是个人承办的私塾,在每年农历五月份开始放田假,时间约三个月。
这个田假在前朝就有了,本身设立出来是方便出身农家的子弟回家帮忙干农活的,不是农籍的不放假。但后来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所有的学生都能放田假的传统延续了下来。
“雷兄,我没时间。”谢清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那日我倒是不准备回家,但我有一好友返乡,好久之前就约了我。”
“没事,那咱们八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