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二丫的狗字还没说出口,立马打了自己一嘴巴,轻声呸呸了两声,“大人,这处是这样填的吗?”
她将手中的账册摊开,指着其中一处空白的地方问道。这是狗儿第一次喊她这个姐姐干正事,她可要好好地干,她是扮成狗儿的小厮偷偷跟进来的,可不能穿帮了。
谢清风温和道,“是的,真棒!”他对二丫姐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整理账册是个苦累活,由于他现在信任的人只有谢义一个人,谢清风本来打算和谢义熬一熬的。没想到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随口抱怨了一句,谢思蓁就自告奋勇地说要来帮她,她也会认字,应该能帮上谢清风。
谢清风没想到平日里性格跳脱的二丫姐会主动站出来说帮忙。
就这样,谢思蓁加入了查账的队伍。
谢清风本就过目不忘,谢思蓁和谢义整理完一本他就分析一本,有了二丫姐的加入,查账的速度快了很多倍。
当第 23 本账册的“马料损耗率\"”图表在桌上铺开时,他用毛笔在坐标轴上画出条平滑曲线 —— 前三年损耗率稳定在 15%,第四年突然飙升至 47%,又在第六年骤降至 8%。
这异常值在谢清风这个理科状元眼中很是突出,图一画,清晰得要死。
谢清风翻开《工部则例》,“驿站马料每石耗银三钱二分,临平府下辖十七个驿站,每年虚报损耗两千一百四十三石。”他猛地合上书本,乘以二十年。
就是六万八千五百七十六两。
光是马料的损耗就是这么多钱,呵。
难怪临平府这么穷呢,这么多人的一个府,可用余额才一万两,够干啥?!
二丫和谢义刚开始还有些好奇谢清风在纸上画些什么东西,“大人,你这画的啥,像曲里弯拐的山路。”
“这叫曲线图。”谢清风在纸上列出积分公式:“当损耗率函数 f(x)大于合理区间时,积分面积就是贪腐总量。”
谢清风面对自己的信任的人,从来不藏拙。但二丫和谢义可听不懂他在叽里咕噜的讲些什么东西,假装自己听懂了的模样点点头。
等谢清风讲完之后又回到各自的位置干自己的活了,狗儿\/少爷哥是大才,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听不懂就不要强行凑合了。
谢清风面对这两个好奇宝宝一样又不懂装懂的脑瓜有些失笑,“罢了,等日后有时间再给你们讲,现在先干活吧。”
账本很多,但他们查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差不多一个月余就查完了。
谢清风将最后一本账册合上,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目光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图表。
“一......一百二十万两?” 谢义的声音带着颤抖 算盘珠子在他指间噼里啪啦乱跳,“这还只是盐铁和漕运的亏空。”
“加上驿站、青苗、河工的贪墨,临平府二十年累计亏空......” 谢清风用朱笔在总金额旁画了个圈,“二百六十万两。”
二丫觉得喉间发紧,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前这个数字,足够让临平府的百姓每人分到三石白米。
“这些钱都去哪儿了?” 二丫轻声问道。
“良田、铺面、金银珠宝。”谢清风头也未抬,他将自己画的图表丢到火焰中烧掉。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谢义却从谢清风口中听出几分薄怒,他跟着谢清风也有些年头了,谢清风是真的生气还是毫不在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少爷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系统看到这数字的时候在谢清风的脑海里发出尖锐的暴鸣。
【宿主,怎么会有这么多!二百六十万两!这个州府很穷的,哪儿来这么多钱贪?】
“不是征了好几轮战税吗?”
二百多万两,每一两都记在百姓的血泪里。
“系统,你看这曲线像不像坟头的荒草?”谢清风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七分狠戾,“坟头荒草至少还能滋养新苗,这些数字下面埋的可是整个州府的生机。”
反复征的战税起码有六成进了私人的口袋。
没关系,他会让他们一一吐出来。
————————
谢清风查完账关账房门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不出一日整个府衙全部都知道了,临平府的那些豪强士族们消息自然也很灵通很快就收到了信。
谢清风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拨弄着李员外送来的翡翠扳指,听着谢义禀报第廿三家士族的请帖。
“少爷哥,我这几日都感觉有点飘飘的,这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谢义汇报完之后摸了摸脑袋,他这辈子都还没有人叫过他老爷。
但这些天帮少爷办事就已经被叫过无数次了,而且每次都有“好处费”给他。谢义难怪那些话本里的贪官这么坏呢,还真是考验人呢!
“少爷,曾员外还真是大方,给我的好处都有二十两。”谢义将锦囊交给谢清风。尽管这些日子经受诸多恭维,但他还真没有兴起过要贪这些银子的心思。
他们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这钱沾了百姓的血,拿着烫手。
再说,那些人恭维的可不是他谢义,而是他家少爷哥。
“曾员外说在醉仙居备了八珍席?”他对着阳光转动扳指,谢清风忽然轻笑:“去告诉他,本官更喜欢他城东那座茶园的云雾茶。”
“是,少爷哥。”
曾员外接到回话时正在擦拭新得的瓷瓶,“城东茶园......”他喃喃自语道。
管家见他脸色青白,低声提醒道:“老爷,那茶园连着王家村的水源......”
话未说完,曾员外已抓起狐裘:“备车,去谢府!”
谢清风斜倚在书房软榻上,听着曾员外的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指尖继续拨弄着棋盘上的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