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也知道这事对于这帮封建社会知识分子来说,太过惊世骇俗。
可皇帝老儿抽了疯似的,点名要他负责扳倒当朝首辅。
甚至让陆良跟他挑明,必须让徐时行下台,不论他是三步还是九步。
皇上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而且时间越快越好。
一个皇帝要更换一个内阁首辅,按理说,你下个旨罢黜他就行了呗。
既简单又省事。
即便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可一个没有兵权的首辅,还能造反咋滴?
可明良帝这个励志要做明君的玩意儿,当裱纸还要立牌坊,非得让徐首辅自己提出辞行才可。
而徐首辅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是没看出来呢,还是贪慕权利恋栈不去,愣是没有半点要退休的意思。
没得法子,唐辰只能勉为其难,答应帮皇帝扳倒这位首辅。
不答应不行啊,陆良那把隐藏在腰带中的软剑都抽一半来了,大有唐辰要敢说半个不字,脑袋顷刻搬家。
还出言威胁,要将他的尸身,扔到陈府猪圈里喂猪去。
并且还威胁,事后将在福王别院里养伤的老柴头,一并扔过去。
重生后的唐辰是有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牵连无辜也不是他的作风,只能答应勉力一试。
可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一无功名二无根基,仅凭着上下两片嘴,想要扳倒一朝国相,无疑痴人说梦。
所以他只能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短时间内他既不可能像孙山一样,去苏丘查首辅大人的家账,查其是否隐藏田地,贪污受贿。
况且孙山这个莽夫,已经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引起了首辅大人的警觉。
现在就是唐辰带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不仅白白浪费时间,还可能连人带刀都回不来。
若不是孙山有着进士的功名,恐怕早被某个不知名的江湖侠客,行侠仗义了。
身为文人的头,首辅大人还是讲究点体面的。
可唐辰不是文人,那首辅大人给不给体面,便不好说了。
所以,按部就班,一步步设套,引诱当朝一品犯错,再借机发难的路数,不适合唐公子。
他不仅没时间,更没那个实力。
如今他之所以如此安全的反复横跳,便是他只是陈府可有可无的妾生子,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书呆子。
别说在那位当朝一品的眼里,就是在她亲爹陈适梅眼中,他都不过是一只随时可碾死的小蚂蚁。
之所以放任他蹦跶到现在,不过是还没入了首辅大人的法眼。
得益于生父陈适梅的不承认,不宣传,日理万机的首辅大人未必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按照唐辰原本的心思,出狱后个人行为低调一点,帮助福王多赚点小钱钱,猥琐发育一段时间。
广积粮,缓称王嘛!
等啥时候有了资本,再人前显圣一下,也不迟。
毕竟得罪太子这事,可一不可二。
再说他跟太子又没啥深仇大恨,只是觉得一朝太子干涉他的私事,有些招人烦。
脑子一热,冲动了一下,顺便抗个旨,想坑一把陈家上下,也算为原主那个死去母亲找一群伴。
网上不常说,一家人嘛,要整整齐齐的。
可皇帝老儿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要用他这只小蚂蚁办朝廷大员都办不了的大事。
如那个福王似的,想用他剽窃来的诗词,赚取十倍利。
想法脑残了些,但想挣钱嘛,不磕碜。
他也喜欢小钱钱。
可问题是皇帝老儿,脑子有坑,一心想将他这只小蚂蚁,推到大郑王朝的政治舞台中心上来。
为此皇帝老儿,还赤祼祼地拿老柴头的命威胁他。
“一点都没身为帝皇的威武大气。”
逼的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做事。
穿越一场,如果不大闹一场,是不是有些太对不起穿越了?
皇帝老儿既然抽风了非要拿他当棋子,那他就给他,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大郑王朝,表演一场蚂蚁伸腿绊倒大象的神奇魔术。
虽然给福王做的计划,两次都胎死腹中,但这一次他有信心能顺利完成计划。
“大不了花点心思,多搞一些迷惑人的花样,让所有人都猜不到自己要做什么,就好了。
等他们猜到时,抽车将军,一切为时晚矣。
我真是个天才!”
唐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说出这么一段话,听的陆良是云里雾里。
不过在得知唐辰心中有了完整计划后,陆良便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甚至要将陆阿桂和廖湘两名总旗派给他当助手。
唐辰没敢要,一个旗牌官带俩总旗办案,要不要这么高调?
那他别说搞花样了,上个街都会引人注目。
最后还是要了赵起元三人,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只认识这三个禁卫兵。
不聪明就不聪明吧。
最起码三人挨了一顿打后,听话了很多,也拿他这个少年旗牌官当个正经旗牌官了。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唐辰懒得管,只要三人听话就行。
正如他所说的,文官的命门七寸是科举,他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扳倒一个首辅轻而易举。
不过首先要解决孙山的案件,不是孙山多重要,而是孙山作为皇帝老儿必保的人,牵扯着相当一批人的精力。
如果不把他弄出去,皇帝老儿隐藏着的相当一部分实力,发挥不出应有的能力,到扳倒首辅关键时刻发挥不出来应有的作用,会让整体效果大打折扣。
打蛇不死必受其伤。
一个首辅的反扑,不亚于一场毁天灭地的台风海啸。
真到了那时,他唐辰别说反抗,就是想留个全尸都难。
何况从诏狱里出来后,他还真的有些不想死了,最起码不想那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救出孙山,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他要耍的第一个小花样。
为的是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接下来的科举大考中去。
那里才是他为当朝首辅挖好的大坑。
至于为大郑找个女状元,便是他给天下人耍的第二个小花样。
只不过这个小花样,能不能起到大作用,目前他也是没什么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跪坐在地上的孙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怔愣了许久后,大笑出声:
“唐公子,觉得孙某落魄至此,可以随意戏耍,逗趣了?”
唐辰懒得跟他解释,只是淡淡的道:
“你同不同意无所谓,我告诉你的目的,只是让你出狱后,直到放榜前,别在找你的女儿,既是路上碰到,也要装作不认识。
并且你出去后,还要放出话去,说你的女儿在你出狱后,回老家了。
不然你会死,你女儿也会死,你当这是威胁也好。
你只要记住,我有特许的便宜行事权,这事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孙山不笑了,仰着脸看向散发着自信笑容的少年郎,“你认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的吗?”唐辰抱着腰刀,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这位落魄的知府大人。
孙山眉头紧皱,“可,可我既是同意,我女儿也不可能同意啊?”
唐辰双臂抱着把,得意洋洋地道:
“我告诉她,既然做不出披麻戴孝堵首辅大门的事,想要救你,就只剩一个法子,那便是假扮士子考取功名,在琼林宴上告御状,只有皇上亲审,你才能脱罪。”
孙山呼吸一窒,他知道听到这话的女儿,肯定会信以为真。
即便这样做,是犯下欺君之罪,她也会去做。
忠孝节贞,一直是他对她教育中,最引以为豪的地方。
而眼前这位少年,不仅摸清了他们父女俩的底细,显然也看穿了女儿的性格。
一个小小少年,拥有如此蛊惑人心的能力与手段,难怪皇上点名要派他来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
孙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瞬间颓废的如同老了十岁。
他又一次感觉自己根本不适合官场,就连眼前的少年郎,心机都高出他不止一筹,可笑他做翰林时,还想着为陛下分忧,如今却沦落到被陛下救的地步。
“你说要借两个人,还想要借谁?”孙山已经没任何心气,再与少年对峙,只想着赶快从这里出去,赶快回家,从此闭门隐居,再也不入官场了。
“你提供一个,跟你交好,不畏生死,敢为你仗义执言的好友,最好是个官,哪怕不入流也行。”
唐辰没时间等他完成心理建设,直接了当说出此行目的,说完,又补充一句,“放心不是坏事,除了对他的官途可能有些影响外,基本没啥大事。”。
孙山不知少年要做什么,不过影响官途,已经是他们这些进士最大的坏事。
见孙山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唐辰无奈一笑,充满蛊惑性地说道:
“借用他跟你的关系,替我去办一件事,完成这件事后,不仅能救你出去,同时可让他名扬天下,成为士林楷模,是好事。
当然他的官途可能会毁了,但他的后世子孙,却可能会步步登高。”
孙山怎么那么不信少年说的话,可他又找不出哪里不可信。
少年让他装疯,三堂会审时,他在堂上装疯卖傻,既不签字也没画押。
最后卷宗是递上去了,可又被皇上打了回来。
勒令三法司重审,变相为他争取了时间,也算间接地救了自己一命。
但他说的让自己女儿考状元,让自己好友天下扬名的事,又有些荒诞可笑。
可也不知自己是被这一年的牢狱之灾折磨的太过疲惫,还是信任眼前这个少年可以创造奇迹,顺嘴说出一个名字:
“汤显祖,礼部祠祭司主事。”
“谁?”
这次换唐辰惊讶了。
他如同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惊呼一声,长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