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能看见陈矩,陈矩自然也能看见唐辰,听到同行玩伴的话,下意识地便要否认:
“他有个屁的钱…鬼…鬼啊…”
只是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早上出门时,那人分明已经死了,可现在大街上站着的又是谁?
惊慌失措下,失声尖叫,叫声中都有些叉音。
“大过年的瞎叫什么,喂,那个谁,你过来。”
一名锦衣华裘,头戴硕大火红簪花的少年郎,抬手给了陈矩一巴掌,转而冲唐辰招手喊道。
陈矩脸色煞白,一个劲的给簪花少年郎使眼色。
可簪花少年郎不搭理他,“怎么?你是不想还赌债?还是怕你那侍郎爹知道?”
“不是,是,他…”陈矩结结巴巴想要说些话,只是眼角余光陡然瞥见唐辰脚下的影子,心里一定,“有影子,不是鬼?”
“瞎说什么鬼啊,鬼的?那不就是一个大活人吗?”簪花少年郎的话,引得一众纨绔公子大笑不止。
陈矩胖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心下略一思忖,便得出一个妾生子胆大包天跟那个养猪的老柴头合伙蒙骗他,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吩咐身旁的小厮道:
“玛德,敢诈死吓唬本少爷,萧二,去把那小子的腿打断,给我扔回猪圈去。”
在最外圈的一名小厮,应了一声,招呼两个人,向唐辰走去。
长期的营养不良,原身身体太弱,虽然在面摊前吃了两碗面条有了几分力气,但长久的虚弱,让唐辰不想现在便跟他们起冲突。
见那帮狗腿子抽出捎棍,气势汹汹向他走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转头就跑。
那些原本跟着他的锦衣汉子,见他突然扭头,也跟着一动。
只是没等他们动起来,那个纸袄少年突然加速,跑到一名距离他最近的大汉身旁,道:
“我有你们主人要的东西,快带我,走。”
那大汉被说的一愣,下意识地便带着唐辰向一品楼走,只是走了没几步,他才反应过来,上面吩咐下来的事,只是调查清楚捉刀代笔之人的身份,没说要什么东西。
突然被纸袄少年绕进来了,反应过来同时,当即驻足停步,可他反应还是晚了,在他突然停下时,人也被几名小厮手持棍棒围住。
“你是谁?这是礼部侍郎陈大人府中家事,没你什么事,一边待着去。”
萧二作为陈矩身边忠实狗腿子,自然认得身为庶子的唐辰,只是这位不被老爷看重的三公子,在府里地位还不如他们这些家生子。
早上出门跟二少爷狩猎时,还听说他已经冻死了,正是大年初一见了死人,害的二少爷根本没狩猎到一只兔子。
令与众少爷们打赌的二少爷,输了十多两赌注,害的他们这些大冬天跟着少爷出去狩猎的小厮,一分赏银也没得到。
没曾想,这刚回城便又见到死而复生的妾生子。
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别说二少爷恼怒,便是他们也很气愤。
只是唐辰身边出现的大汉,锦衣劲装,孔武有力,京城天子脚下,如此打扮的不是军中力卒,便是官宦人家中护院,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一个随身小厮惹的起的。
见萧二踌躇不前,陈矩怒喝一声,倒提着一根捎棍,冲将过来:
“都愣着干嘛?给我揍他,出了事我担着。”
“卧槽,这是有杀父之仇吗?”
纨绔公子堆里有些人看不太懂章程,见陈二少气势汹汹,颇有大战一场架势,不由出声问道。
那个簪花少年郎则是笑了笑道:
“他们是一个父亲,只不过另一个是妾生子而已。”
“哦?陈侍郎家有三个儿子?我怎么没听我爹提过?”
“哈,要不是隆王殿下今天说破,我也不知道,这位陈侍郎隐藏的够深呢。”
“嗬,这可是一剂猛药,要是那些言官知道,这位清流名臣如此苛待庶子,还不得大参特参?”
簪花少年郎,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隆王,笑着说道:
“有萧次辅在,也没人参的了他。不过这都是他们陈家自己的事,我们看戏就好。”
“对,对,且看陈二如何揍陈三。”
“说真的,看陈矩这般,我都想揍我们家那几个庶子一顿了。”
“哈哈,你敢揍,你爹可会把你吊起来打。”
隆王笑了笑,冲着场中的锦衣大汉喊道:
“韩五,你不跟着我三弟,跑人家圈子里做什么?过来!”
锦衣大汉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忙跳出包围圈,冲着隆王拱手作揖见礼。
“见过二少爷。”
市井之中,周围虽然都是知根知底的官宦子弟,但韩五还是依着规矩没喊破隆王身份。
“近前来答话。”只有一名阴柔的声音尖着嗓子,呼喊道。
“是!”韩五快步走到少年郎跟前,大礼参拜后,向隆王汇报道,“三少爷刚跟他做了一笔买卖,少爷吩咐我等探知他的身份,不曾想在此遇见了二少爷。”
“哦,我那三弟会跟这个庶子做买卖?做的什么买卖?”隆王饶有兴趣地问道。
“好像是买了一首诗,具体的属下也不知。”韩五实话实说道。
“买诗?”隆王惊疑一声。
他们这边还未汇报出一个子丑寅卯,陈家那里已经出现变化。
见锦衣大汉被那位簪花隆王叫走,陈矩虽不知唐辰怎么跟福王身边护卫搅和到了一起,但有隆王镇场,他也没什么好怕的,胆气陡然变壮,手提捎棍向唐辰步步紧逼而来:
“好,你个妾生的小杂种,敢诈死骗本少爷。
害的本少爷一天都不顺,大过年的你给我找不痛快,那爷们儿也给你找不痛快。
来人呢,给我打,不是想死吗?
就照死里给我打,出了事本少爷负责。”
“是!”萧二等小厮齐声应和,举着棍子便冲了上来。
本想借东风,躲过一劫的唐辰,眼看着尾随他的大汉被一名簪花少年郎叫走,心下一沉。
活动了一下冻的有些发僵的手脚,他小时候也学过几年拳脚,只是后来干了销售,光靠嘴吃饭了,拳脚也就撂下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穿越这么一天,更没想到穿越过来第一天就遭遇拳脚之难。
“希望,这副身体等会儿,受伤受的轻点。”
他也不跟脑满肥肠的陈矩废话,见萧二攻来,身体迅速向后撤,直到后背抵到砖墙才停下。
这在其他人眼中,像个被逼入绝路的小老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殊死一搏。
“看你哪里跑。”萧二为了在主子面前表现,奋力大喝一声,举起棍棒,罩着唐辰当头打了过来。
力劈华山,势大力沉。
然而,棍棒还没落下,一团白影直奔面目,萧二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脸上一痛,挨了一击。
不过砸过来的东西,太过松散,砸在他脸上,便崩散飞溅开来。
摸了一把残留在脸上的碎屑,这才知道砸过来的是雪球。
被砸的鼻子有些发酸,但没有大碍。
与此同时,其他两名小厮也挨了不同程度的偷袭。
那个纸袄少年利用出人意料的雪球偷袭,争取了短暂喘息空间。
“敢用雪砸我,你当爷们搁这儿跟你打雪仗呢?弟兄们给我揍他。”
萧二不管这些,厉喝出声,再度举棍冲将上去。
只是他这话刚喊出去,突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萧二哥,小心!”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突然闪现一个黑影,不及看清楚是谁,便感觉那人跻身到他眼前。
受惊下,下意识地向后仰身,可还没等他作出动作,手里的捎棍,便被对方一把握住。
一个不察,被其趁势夺去。
黑影动作不停歇,侧身顺滑,毫无迟滞地转到了他的身后。
他待要顺势转身看清身后之人时,膝窝处突然受大力蹬踹,双膝不受控地猛地曲弯,跪到地上。
即便隔着厚厚积雪,冰冷的地面依旧隔得他双膝生疼。
“啊!”
痛呼声尚在喉咙中,一股大力忽地抵在后背,捎棍被那人硬拉着向后扯,一下子卡在他的咽喉处。
痛呼声只能变成“咳咳”的闷声。
萧二登时大感呼吸憋闷,双手慌忙想要扒开捎棍,可那人全力施为下,力气也不小。
他稍微触碰到对方的干瘪的枯手,呼吸即刻便停滞,大脑一片空白,令他再无力反抗。
“都别过来,不然我勒死他!”
唐辰怒喝一声,喝退另外两个想要趁机偷袭的小厮。
“你们不敢弄死我,我怎么也是侍郎大人的三儿子,你们打死我,不仅陈矩护不住你们,侍郎大人也护不住你们的,以仆杀主,顺天府会将你们砍了,你们家属也会发配充军。”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凶厉地瞪着两人道:
“但,我会一个个弄死你们。”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仿佛带着浓重血腥味道。
被他箍住脖颈的萧二只能发出咯咯憋闷声,脸色更是迅速变得青紫。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两个小厮没什么动作,那陈矩怪叫一声,夺过一名小厮的棍棒,朝着他的脑袋便砸了过来。
即便唐辰看见这陈二胖的动作,也没想到他敢如此毫无保留地不留手。
一时没动作,棍棒便猛地敲在他的脑袋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一下子天忽然又黑了,唐辰只觉刚刚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力气,在这一下闷棍后,全都忽又消失不见。
天旋地转,孱弱的身体软绵绵倒下去,控制捎棍的双手,不自觉便松了开来。
被勒的几乎要断气的萧二,瞅准机会,瞬间挣脱他的束缚,跳将起来,大口喘了一口气后,又趴到一边,不停咳嗽起来。
唐辰只来得及听到陈二胖那嚣张又跋扈的话,“尼玛,废话真多,他们不敢动你,本少爷打你天经地义。”
之后,棍棒加身,即便拼着最后意识护住脑袋,还是在连番劈打下,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