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亨便是当日一品楼前跟在福王身边的大汉,那日听了韩五汇报后,便要将事情报给福王。
但福王被太子和孟忠公公挟持进了宫,没能将事情及时上报。
结果福王回来后,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并要将韩五直接清退,若不是他求情,韩五很可能被其一脚踹到边关去守关了。
当晚,福王便派他将小唐先生从陈府偷了出来。
这小唐先生也是神奇,来了福王府仅仅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现在福王府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想着怎么为福王挣钱。
福王挣钱,他们这些护卫的体己钱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人人念小唐先生的好。
而且那封引动朝野侧目的折子,便是他亲自护送魏忠贤递上去的。
随意拿出一个主意便能引得小半个朝堂震动,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这只不过是小唐先生为了帮福王敛财,扔出去转移视线的烟雾弹。
让朝堂滚滚诸公不再盯着福王那点老婆本较真。
如今连他都没再将这位瘦的跟萝卜干的小唐先生,当孩子看待。
外面那帮人有眼无珠,还想挑战小唐先生,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见福王还有疑惑,他慌忙点头称是。
福王将信将疑,摆脱石大亨的搂抱,整理了一下衣冠,觉得欠了点东西,转头看向旁边的魏忠贤。
是了,从刚才到现在,一向机灵的魏忠贤魏公公,愣是一句话没说,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暗间外,“喂,老魏,你干嘛呢?吓傻了?放心,本王知道你也贪了不少,不过那些便当是孤赏你的。”
魏忠贤猛地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奴才罪该万死。”
“嘿嘿,还真让唐辰说对了,你真贪了,哈哈。”福王好似小孩找到糖果般,笑的甚是肆意。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魏忠贤不知道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子样的书生,是如何看出来的,可他能拿出姜云升的账本,便能拿出他魏忠贤的账本。
因为府里内外的账本前几日被福王强令,送到这位小唐先生屋里过,他也曾担心其看出猫腻,还特意在旁边盯了半天,后来发现唐辰只是胡乱地翻,便也就放松下来。
庶务账本不是老于算经的账房,没个三五十日的盘算,是算不明白的。
可现在他知道,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小看的这位小唐先生,结果还是小看了。
仅仅只是两三日功夫,他们那点猫腻全被看穿了。
这小唐先生是神仙下凡不成?
福王笑过之后,冷哼一声,“等会儿再处理你。”
说完,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将注意力集中到暗间外。
大殿中,姜云升被两名甲胄全备的捉刀卫,强行摁下,周围的人皆是一片哗然。
“不得不佩服,姜公公好手段,进出账都没问题,着实令小生废了一番功夫。
后来还是贵妃娘娘调栾大经纪入宫的懿旨,给了在下一个提示,然后再看账本,便全明白了。”
唐辰无视众人或惊诧,或惊惧,或戒备怨毒的目光,笑眯眯地盯着被强行押跪在地上的姜云升道:
“姜公公是自己说,还是小生帮你揭开?”
姜云升梗着脖子,怒急道:“咱家是贵妃娘娘亲自指派给福王的老人,不是你这连功名都没有书生,所能拿捏的。”
唐辰嘴角微微上扬,“嗯,看来姜公公还是欺我岁数小啊。”
说着翻开账本第一页,旁若无人地念道:
“腊月二十,绸缎入库十五匹,出银65两;
腊月二十五,绸缎售出五匹,得银30两;
腊月二十六,宫中采买十匹,得银40两。
…
怎么样?还要往下念吗?”
姜云升依旧嘴硬道:“宫中采买都是原价进出,如何就算我贪污?”
暗间中福王殿下揉着肥硕下巴,道:“对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宫里有时候还不给钱呢,这有什么问题吗?”
石大亨一个武人,他肯定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知道,但不敢说。
一时间竟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倒是大殿中,唐辰笑着回答出来:“若不是小生查了宫里采买账本,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说着,又翻一页,继续念道:
“腊月二十六,庆元坊上供绸缎八匹,支银45两。
姜公公,这贪污不能吃独食的,您说呢?”
姜云升已经说不出话来,身子一软体若筛糠般抖个不停。
暗间里,福王掰着自己小胖手指头在那里算,可算来算去,没算明白,气急败坏的朝着魏忠贤踹了一脚,怒道:“狗奴才,说那王八蛋贪了本王多少钱?”
魏忠贤被踹的仰倒后,又迅速爬起来跪着,战战兢兢地回道:
“两匹绸缎合计12两,宫里采买是以五两多一匹采买,他回报四十两,抹了五两,总计17两银子。”
福王胖脸抽搐一下,“老子辛苦才赚五两,还要支付各项赏银,月例钱,落在老子手里可能不到一两,而他轻轻松松就赚了17两,这还只是十五匹绸缎的差价,这一年下来,老子没被他吃绝户,还得感谢这身肥肉了。”
他现在已经不气了,或者说气性大的不知道怎么发泄了。
大殿中,姜云升面色灰败,肥硕的身躯趴在那里,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唐辰面带微笑,对着那两名捉刀卫,挥了挥手,“捂住嘴,将他带下去吧,具体怎么发落,听殿下的。”
“是!”两名捉刀卫兵,抱拳拱手,甲胄齐齐一震,铁叶子哗啦作响,震的大殿中所有人心中一凛。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殿门外,站岗护卫的捉刀卫们,各个甲胄在身,刀枪在手。
怎么进来时,全没半点注意。
过年过得人心放松,也忘了福王是正经王爷。
刀斧临身,姜云升才想起挣扎,只是还没张开嘴,就被早得了吩咐的捉刀侍卫,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而三位官店的掌柜见此,看向唐辰的眼神都变了。
唐辰笑了笑,向三位掌柜的点了点头,曹掌柜最为轻松,看向他的眼里尽是欣赏。
李公公与栾大经纪对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却如坐针毡。
唐辰没理会他们,而是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当然今天我不是来查账的,而是培训。
只是承蒙殿下信任,觉得不做点什么,有点对不起殿下这份信任。
在场的各位也是承蒙殿下信任,才会站到这里的。
所以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小生不才,推举了魏忠贤魏公公出面,设置了一个小钱柜。
还是那句话,福王殿下宅心仁厚,有那位老哥一时糊涂多拿了不该拿的,可以将拿了的,往那个小钱柜里一投。
元宵节前,退回来的,既往不咎,福王殿下也会体谅大家辛苦,不定期为大家增加福利。
我已经向福王殿下申请了,无论现在大家月例钱是多少,都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一成。”
钱帛动人心,一听自己的工钱涨了一成,一个两个便又不安分起来,窃窃私语声,纷纷响起。
“肃静!”只是嘈杂声刚冒头,大殿中四角站立,如同背景板的捉刀卫,齐声一喝,将所有嘈杂又压了下去。
唐辰笑眯眯地扫了御阶下众人一眼,继续道:
“当然丑话说在前头,元宵节后,魏公公会亲自带头核查,若还有那冥顽不灵的。
我特意问过石将军,他手里的刀是否生锈了,石将军告诉在下,他的刀可斩倭寇。
想来斩得了倭寇,也能斩了偷油的耗子,您说呢,栾大经纪?”
他言语很是温柔,就像在跟众人唠家常般,可说出来的话,让大殿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腾腾杀气。
过年的气氛随之如院外的冰雪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