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两环审慎地说道:“唐总旗,您应该知道上峰给卑下的命令,只是看守城门,而不是听您的命令,擅自行动。”
唐辰哈哈大笑,以掩饰想要骂娘的冲动,心里腹诽不停:
“玛德,怎么别人穿越,说一件事,便有人急吼吼地上赶着去干,到了自己,怎么遇到的一个比一个有脑子。”
瞥了一眼拎着两颗脑袋,自顾自上城墙的赵起元,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不,没脑子的都在我身边呆着呢,靠。”
笑过之后,见吴两环疑惑的瞧着自己,唐辰颇为惺惺地摸了摸鼻子:
“这样吧,我花钱请百户手下帮忙,这样,你呢,不违反上面的命令,而我又能办了我的事。
当然出了事,我负责,但如果立了功,都算您的。
如何?”
吴两环沉吟一下,道:“我最多借给你五十人,因为城头还需要守卫,不能都调拨给你。”
“好!吴将军痛快,相信我们的合作会相当愉快的。”
唐辰笑着伸出手掌,掌心中变戏法的多出两百两会票,见其疑惑,忙解释道:
“一张给吴将军的,一张是给兄弟们的。”
见吴两环想要拒绝,他忙补充道:
“这些都是我请兄弟们喝酒的,尤其还因为我的莽撞,连累两位兄弟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便送给吴将军当作补偿。”
说着,将会票拍到吴两环手中,在他还没收进怀里时,又掏出五张一百两的会票,道:
“五十个兄弟,每人十两,一共五百两,这是请兄弟们帮忙的。”
说着又拍进吴两环手中,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场面的话,唐辰再次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笑着道:
“这两张是请吴将军出山的,您也不想让您手底下兄弟,听我这个门外汉指挥吧?所以还得委屈您出马,这是出马的费用,别拒绝。”
吴两环作为兵马司一名普通百户,在这京城里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平日吃拿卡要,一天撑死弄个十几两银子便是顶天了。
什么时候见过拍百两会票,像拍窗户纸似的,拍了一张又一张。
感觉在这位唐总旗手中,会票不是会票,就是拍花纸。
不,更像兵马司指挥使家中用的擦屁股纸,太奢侈了。
“辛苦吴将军,您挑选兄弟在城门楼等着,我上去交代两句,就下来。”
唐辰非常欣赏吴两环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某个哲人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前世苦逼没钱,如今重生了,钱就是开路的虎,登天的梯,只要能成事,不怕花钱,反正这些钱又不是他辛苦挣来的,花着也不心疼。
唐辰笑了笑,拍了拍吴两环的肩膀,意气风发地拾级而上,仿佛一条金光大道就要在他脚下铺开似的。
然而,上到城头上,他就后悔了。
血腥味浓的像冬天贴春联的浆糊,三四具无头尸体,摆在那里,腔子里的血跟开闸的水龙头似的,咕咕外冒。
饶是他再神经大条,也抑制不住生理反应,“呕”的一声,当场便吐了出来,徒惹的城头上的守军阵阵耻笑。
实在受不了这股血腥场面的他,不得不退下来,正撞上听到动静拾级上来的吴两环。
“您要交代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让卑下代劳。”
见了钱,吴百户态度不再如刚才那般,公事公办的样子,和善的仿佛二人相交多年。
“没啥事,就是警告外面的流民散去,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散去,便以造反论处。”
胃内一阵阵的翻涌,让唐辰想多交代几句都没法交代:
“大概类似的话,你看着说,不行,我还是先下去了。”
草草说完,重新下城墙的他,又吐过一阵,才感觉心头舒畅一些。
正当他想依靠着台阶,坐着缓解时,忽听一击响炮于空中炸响,响声震动四九城,引起一阵骚动。
惊的他循声望去,却发现动静来自城外。
起身刚要硬着头皮重新上城楼看看发生了什么时,却见赵起元急匆匆地跑下来。
“总旗,不好,是我们东城所的联络信号,有兄弟在城外遇险。”
“知道是谁的人吗?”唐辰真心不想去趟其他的浑水,毕竟他还有一脑门官司要处理,哪有精力处置别人的破事。
“东城所每人都有一枚响箭,遇险后会发出信号,附近的人看到了,都会向那边聚集。”
赵起元急切的解释一句,忽然瞥见唐辰无动于衷的神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总旗,根本没正经在东城所当过值,对所内袍泽之谊没啥概念,他讷讷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香烧完了吗?”唐辰冷漠地问道。
“还没!”赵起元刚回答出口,吴两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已经烧完了。”
赵起元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去,但见满身披挂的一众将士,蓦地瞪大了眼睛。
唐辰见到披挂整齐的吴百户,以及身后跟着同样披挂的两队士兵,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就劳烦吴将军了,平叛大功在手,他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承蒙唐总旗厚爱,您是到城楼上观阵,还是?”吴两环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带着唐辰这个没经历过战阵的雏儿。
唐辰也有自知之明,战马他都骑不好,那会舍命陪着他们去冒险。
再说,他都花钱了,没有花钱了,还需要自己动手的道理。
“我便在此坐等吴将军凯旋!”唐辰豪迈地抱拳拱手。
吴两环没有回话,而是对着身后的众将士一挥手。
他身后众士兵连同城墙上的守军,百名士兵齐声回应:
“谢唐大人赏,请唐大人静候佳音。”
声若洪钟,震动南城,精兵强将的气势瞬间拉满。
瞧瞧,瞧瞧,什么叫拿钱办事,还未见到结果,唐辰已经觉得花钱,花的值了。
让开楼梯口,目送着众将士在吴两环的率领下,跨上战马。
嘶律律的嘶鸣声中,五十人的骑兵方阵转眼成形。
吴两环抽刀高举,大喝一声:“开门!”
一声喝令下,笨重而沉闷的吱嘎声中,久闭的城门缓缓开启。
城外喧嚣吵闹声,立时涌入城门洞中,只是在那些人看清城门里的披挂后,一个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鸭子,凸着眼睛望着,身体却僵直的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
“杀贼!”吴百户声色俱厉的一声大喝。
“杀!”
众士兵抽刀回应,声震瓦砾!
赵起元瞪大了眼睛,此时他便是再反应迟钝,也看出唐总旗请了兵马司的人出手,是真要屠光外面的流民,并不是光说说话,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只是他这么做,就不怕逼反所有流民,造成无法收场的局面吗?
一位少年的心,怎生的如此狠辣无情!
唐辰不知道赵起元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就是知道,也不在乎。
若不是他猜测,赵钱李三人都是明良帝假借陆良的手派来的明探,他早将三人原样退回去了。
好在现在,钱大通和李荣两人已经选择跟随他闯一闯,做事慢慢地都在以他的喜好马首是瞻,只有赵起元目前看来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无所谓,跟他一条心大家一起升官发财,不跟他一条心,只要不暗中使绊子,大家好聚好散。
重新登上城楼的他,面对的是所有守军士兵的笑脸,而且刚刚的无头尸体全部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一时去除不了,城头上已经干净如初。
一名娃娃脸,长得与吴两环有些相似的小校,见他上来,忙殷勤地走过来,引领着他坐到城楼的主位上。
与刚才空空荡荡相比,这时的城门楼案桌上摆满瓜果酒菜,还有一壶温烫着的老酒。
“仓促间,没能准备什么可口的酒菜,唐总旗莫要嫌弃。”那名小校陪笑着为他布菜斟酒。
“哈哈…”唐辰笑了,“不嫌弃,不嫌弃。”
城墙上的守军如此前倨后恭的态度,令他大开眼界的同时,一瞬间念头通达,仿佛掌握了通关密码,心情无比舒畅。
便是连城外的惨叫声,都不过是背景板上的点缀,丝毫不影响他畅快的心情。
“未请教将军名讳,别嫌我八卦,你和吴将军长得很像啊。”唐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随口问道。
问话的同时,眼眸随意地四下扫视,眼神不自觉地被旁边的铜锭香炉吸引,一截断了一半的香倒插在香炉中,令他的瞳孔不由一缩。
只是不等询问为何如此时,旁边小校吐的一个名字,令他刚喝进嘴里的酒,又喷了出来。
“不瞒唐总旗,末将吴三桂,与吴百户是兄弟。”
辛辣充斥气嗓,引的唐辰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