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安打算到了程霜家门口再给程霜打电话让她下楼，但没想到快到她们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的树下，她背着在学校常背的双肩包，手里拎着两小袋东西。
他把车停在了她的面前，降下车窗，摁了下喇叭，他怕她认不出他租的这辆车。
程霜那会儿在发呆，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都没反应，最后是被喇叭声给拉回来的，被吓到了。她慌乱的眼神在看到顾亦安才镇定下来。
她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给他递过去一袋豆浆油条：“你还真准时，不快不慢正好九点到。”
顾亦安接过袋子，往里瞅了瞅，是他很少吃的东西：“那你是怎么回事，等多久了？”
“不到5分钟，我买了早餐懒得上楼就直接在这等你过来了。”程霜拿起吸管用力往下戳，尖尖的吸管头刺破塑料薄膜发出清脆的声音，“你还是喝这杯吧，没点经验你是戳不开的。”
“好。”顾亦安先把未开封的那杯豆浆给她，再接过她手中的那杯豆浆，吸了一小口，很清甜，没有什么杂质的口感，但又能喝出来很浓的豆子味。
“这家老板都是每天早上现磨的豆浆，跟那些冲豆浆粉的不一样。”程霜算是这家早餐店的忠实顾客了。
“确实不错，”顾亦安又咬了一口油条，说不上惊艳，特点是不油腻，他最讨厌吃一咬就爆油的油条。
两人在车里花了五分钟把早餐解决，程霜下车把垃圾扔了后他们才驱车开往英石村。
路一开始还很宽，慢慢地进入村道之后就变得狭窄起来，两辆车相对开来都只是刚好够过去。
“考验你车技的时候到了，我们这里乡镇的路不太好。在我小学的时候，这些都还是泥巴路呢！”程霜往窗外看去，觉得村里的变化比县城大多了，木质的房子越来越少，村民们如今更喜欢建水泥砖头的房子，又保暖又安全。
顾亦安把车速放得很慢，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他想要看看这一路上的风景。整个福安县都是依山而建的，一路上无论他往哪个方向开，远处都是山峦层叠的影子。
而且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平地，稍微平缓一些的土地都种上了各种农作物。他不由得好奇，在如今信息流通如此迅速、交通如此发达的年代，还坚持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是什么样的想法。
“你们这里搬出去的人多不多？”顾亦安问。
“很多，即使搬不出去也都去外面打工了。只不过现在是春节，大家都回来了，所以你才会看到这么多人。”
换作是平常，顾亦安一路开车进来能碰上的车子不会超过5辆。
顾亦安一路听从程霜的方向指导，在一座木质的房子前停下车子。
“这就是我奶奶家，我朋友圈那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程霜让顾亦安赶紧下车，现在阳光正好，正是赏景的好时候。
顾亦安一打开车门就被眼前开阔的视野给震撼了，眼前的山水他只在爷爷收藏的画里见过，梯田层层往下，给这番美景增加了层次感。
“太舒服了。”顾亦安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是大自然和阳光的味道。
“舒服吧，不过这里只适合看景色，生活下来很不方便的。”程霜把院子的门打开，“进来吧，我带你看看我们这里的木房子。”
“我……”顾亦安没抬腿，他担心遇上程霜的家人，但又不想拒绝她的邀请。
程霜本来扬着的嘴角掉了下来，但很快又提了上去，“没关系，只有我奶奶在家，她有阿尔茨海默病，不会记得你的。”
“走吧！”程霜拉上他的手就带他往里走。
她给他说了她和弟弟们在院子里挂的红灯笼、半夜爬窗进去把他送她的衣服刮破的事。
“我在游戏里见过类似这样的房子，没想到你们家就住这样的房子。”顾亦安对她们家的木质房子很感兴趣。
程霜还带他去她住的房间看了看，特地让他看窗外的景色。顾亦安说她们家这个房子可以做民宿，非常适合。
参观完毕之后，程霜才去奶奶房间里把奶奶叫出来，“奶奶，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奶奶只会说方言，不过方言的“你好”跟普通话很像，顾亦安听懂了，也向奶奶问了好。
但奶奶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方言跟程霜说些什么，他没听懂。
程霜很耐心地顺着奶奶的背，也用方言跟奶奶说话，语气很温柔，还有点可爱。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嘴角和眼睛就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我帮我奶奶找个东西，你可以自己先逛逛。”程霜说完后带着奶奶回了房间，她又找不到电视机的遥控器了。
顾亦安便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房子的照片，又跟鸡说了会儿话，程霜才出来。
她出来后说：“你到车上等我呗，我去婶婶家借鱼竿，带你去钓鱼，我们这儿的鱼可好吃了。”
“好。”
顾亦安在车上大概等了10分钟，期间收到了慕舟仪的微信：【亦安哥，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又想让你来接我，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国哦！】
他给她回复：【我不在江城。】
回复完之后他就把手机锁屏了，因为余光中已经看到程霜回来，赶紧把后备箱打开让她放东西。
“走吧，我们开车下去。”程霜的心情不错，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笑意的。
程霜让顾亦安把车开到了宽阔、方便停车的江段，那个地方她们村的人不常来，免得看到她和男生一起钓鱼又不知道怎么瞎传话了。
程霜没钓过鱼，但是小时候放暑假的时候经常跟着程大伟去钓鱼，多少会一点。但她今天不想钓，把体验的机会让给了顾亦安。
顾亦安倒是钓过鱼，只不过是海钓，这样的野外钓鱼是第一次。
他们坐在两张靠得很近的折叠椅上，紧紧地挨在一起。程霜很闲，用手指玩他裤子布料上的纹路。
顾亦安感觉到又痒又酥，抓住她的手指不让她玩：“你这样我会静不下心来钓鱼。”
“噗~”程霜笑了，“是吗？那我给你讲讲我家的事吧！”
虽然出生在落后的小县城里，但是程霜小时候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起码比当地的大部分孩子都要好。程大伟是公务员，那会儿计划生育比较严格，尽管他再怎么想要一个儿子，也没有办法生二胎，只能好好培养这个唯一的女儿。
程大伟对她的期望很高，从幼儿园起对她的教育就是以后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不允许她玩乐、不允许她打扮自己。打压式教育下长大的程霜很自卑，但骨子里又有些叛逆，只是一直都不显现出来。
按理来说，高考只考上江大的她是会被程大伟骂上三天三夜的，但那时的他有了儿子，便也对她没那么高的期待了。
只考上江大也让程大伟回村里大摆宴席，敲锣打鼓地炫耀。偏偏就是这件事换来了程家的巨变，有心之人举报了此事，程大伟不仅被通报批评，还被撤了职，从此失了业。受不了事业、生活一落千丈的程大伟，变成了脾气暴躁、自暴自弃的失意中年男人。
程霜只跟顾亦安说了这些，至于那些更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暂时还不想说。
顾亦安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神从没离开过她脸上，心也一直揪着，明明那么令人心疼的事情，她说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多少伤心的神色。
他倾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些都跟你没关系，你会越来越好的。”
“我当然会越来越好。”程霜也一直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她刚想把自己的唇迎上去，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是顾亦安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把鱼竿递给了程霜，“你拿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好。”程霜接过鱼竿后，看着他走到不远处接上电话，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什么原因，她听不清顾亦安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