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叶峰的建议,若是想要去截住范府的管家,至少要两天过后。
所幸范希文与三娘拼酒之后也是状态不佳,自然乐得休息两天。
想起昨日的惨烈场面,范希文心头不由得缩了缩。
三娘是一位豪放的女侠,在听到七爷和小娘的遭遇后竟然改变了立场,直让范希文打回府去,在范希文不断保证定会报仇后方才作罢。
从身材来说,这位女侠除了比较壮之外其实非常哇塞,只不过世间偏偏就有这么一种女子,无论她各方面条件再好,偏偏就只有一个毒点——禁欲。
做兄弟其实也不错,超脱男女的友谊应该更可贵吧,这也算是对那位历经磨难的女汉子的一种尊重。
总在某处待着也不合适,客栈中几人同住一屋,味道本就十分酸爽,再加上小伙儿夜里走水,不但令人气息不畅,还有些熏眼睛。
难得七爷大度,一人发了少许银钱,吩咐众人可去近处逛逛,有为与向乾一道去喝茶听戏,老道则是兴致不减,誓要在泸州赚个盆满钵满,只想领着徒弟外出。
于是能留下差遣的只剩下莽子一人。
两人去到一处钱铺,准备兑换些现银,却被告知这契纸无法在此兑换,若是非要兑换则需要大量的程奉(手续费)。
原因是此契纸乃私人银号所制,必须在固定的地方承兑才行。
而唯有宋朝四川所出之“交子”,通常指官办交子铺(益州交子务主管)所发行的“官交子”,能用于远距离交易,才能被所有银号钱铺认同。
无奈之下,只得考虑找叶峰或者赵伟置换,肥水不流外人田。
心情怏怏,途经王博士酒馆。
“范相公,你可有好些日子不曾来吃酒了。”王博士这厮最喜欢用这句话招揽熟客,全然不顾事实。
“荷包干瘪,吃不起酒了。”七爷拍了拍两只空荡荡的袖子。
王博士哪里能信他这一套,挺胸翘首道:“相公未曾饮酒便说醉话,只要你来,挂账也是小店的荣幸。”
又以手隔住嘴角悄悄道:“刘老幺也在楼上,正与张李二位相公鬼扯。”
他倒是不知刘耀文已经把钱还给了七爷,心想以此事巴结贵客。
也罢,闲来无事,楼上看戏。
王博士送酒菜之际,被张相公拖去桌前,非要用桌上的几个小菜行个酒令,四人四句组成一首诗,刘耀文若是对答不上,便要连付三日酒钱。
张相公兴致高涨,打了个样。“萝卜圆滚滚~”
王博士接话,“蒜账心梗梗~”
李相公道:“韭吃还挂账~”
三人暗讽刘耀文不要脸皮,混吃混喝。
幺相公哪里是好相与的,嬉笑道:“白吃又咋整。来来来,赏酒一碗。”
王博士哪里能吃他的酒,抹布往肩上一搭便下楼而去,刘耀文自饮之。
李相公不服,又出一题,说要来一个四四方方,何物在中央,何物常来常往,最后以百家姓结尾。
头前打样,“端砚四四方方,水墨盘踞中央,狼毫常来常往,提笔何吕施张。”
张相公接道:“楼台四四方方,白玉摆在中央,名仕常来常往,敬奉周吴郑王。”
刘耀文嘿嘿几声,许久才止住笑意。
“我来!茅厮四四方方,屁股摆在中央,老少常来常往,喷洒酆鲍史唐。”
“噗!”范希文好好一口酒全数喷洒在桌上。
莽子愣了半晌,不知七爷为何捧腹,面无表情道:“何意?”
张李二位相公都是“哎呀”一声,直被恶心得咳嗽不止,眼睁睁看着刘耀文贱笑着连吃三碗酒。
有辱斯文,丧心病狂。
“我还不信了!”李相公气喘吁吁,还要再战。
这次出题,以某种动物为例,说出有无翅膀,结尾道明变化。
“蚕虫无翅,花蛾有翅,蚕虫乃花蛾所变,你说是不是?!”
刘耀文“诶诶”两声,听见旁边张相公说不是就给酒钱,双眼一闭承认。
“是是是~”
张相公得意道,“这就对了嘛~我又来。沙虫有翅,飞蚊无翅,沙虫是飞蚊变的,你说是不是!”
这段更加离奇,蚊子的翅膀都长到了幼虫身上,风格逐渐失控。
刘耀文更加痛苦,歪着鼻子答“是”。
又该他了
“我婆娘无痣......”
张李二人急道:“哎!此痣非彼翅哦!”
蜀地发音,痣与翅同发痣的音,平舌。
“哎呀,字不同但音同噻,你们早点又没讲这条。”
两人无言以对,确实漏算了这一遭,只得坐下。
“我婆娘无痣,二位有痣,你们两个是我婆娘生的!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不是就给酒钱!”
他言语极快,手指快速点了两人的额头。
张李二人反应不及,生怕给酒钱,只能张嘴答“是”。
颓然坐下后才觉不对,刘老幺这厮是变着法的做他们老父!又腾地站起身来。
刘耀文自饮一碗后再给二人满上,“二位仁兄莫气,今日自有小弟宴请。”
“怕不是又要挂账?”
“李兄有所不知,刘兄前几日去邓家赚了不少。”
刘耀文再饮一碗,发出畅快的叹息。
“看来张兄已经知晓,可千万不要乱说哦~”
张相公一怔,“李兄,我等换一处再吃,休要与此等人为伍。”
拉过一脸迷茫的李相公便下了楼去,不知是被刘耀文气的还是被恶心的。
“文兄喝醉了?”七爷走到近前,见刘耀文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酒碗,似乎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想不到七爷也在此处快活。”刘耀文埋头拱手。
“那二十贯是你卖沟子得来的?”
刘耀文哈哈笑出了眼泪,“你当我的是金镶玉的材料,如此值钱。”
深吸一口气后再道:“那是我卖了前程得来的,不算便宜,三首诗,一首十两,拿在我手如同篾块,他拿去还能换个好价格,不至于浪费。”
皆大欢喜的局面
“七爷,慢用。我婆娘还等我回去跪搓衣板呢。”刘耀文再次拱手,摇头晃脑地下楼而去,口中咿咿呀呀嘀咕不止。
莽子带着奇怪的眼神在窗口观望,直说这人喝酒喝疯了。
处处圆滑无状的秀才,胸中或许自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