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这里!”
赵伟有些激动,一改之前的沉稳架势,令刘亚夫心中愈加不爽。
满堂数十位地方要员,齐齐看向门口,多数心生疑惑,为何这位衣着朴素、四肢不全的少年能得高位者青睐。
范希文也不懂许多规矩,带了有为便循声过去,这位赵老弟,对自己倒是越来越活络了。
“小老弟,为何唤我,这等场面我有些怵。”
赵伟拉过范希文的手,直接把他按到身边的座位上。
“兄长说的哪里话,今日一役尽数捉拿开山帮匪人,让各衙门都得了功勋,怎能少了主要筹谋之人?”
赵伟撩摆坐下,直面范希文,却把刘亚夫晾在一旁。
“大家都请入座,听闻此间河鲜甚是美味,可莫要枉费刘知州一番苦心。”
赵伟说话间,示意刘亚夫也落座。
此举虽然是赵伟率性而为,但难免有些喧宾夺主之嫌,尤其是范希文,几乎被架在火上,场面一度难看。
好在知州大人气量尚可,脸色数变之后,转成一副笑脸,以主家身份热情招呼各衙官员用膳。
不过此间赵伟地位最为尊崇,谨之前读过的诏书中“便宜行事”四个字便可见一般,虽然知州也不曾知晓这年轻人的身份,但只得恭敬赔笑。
按理所讲,前三杯应由地主刘亚夫提邀,众人附和陪饮,但知州大人前一刻才受了冷落,心中抑塞之下反倒忘了这一出。
“劳诸位大人苦等,小生我先自罚三碗!”范希文过意不去,提起酒坛连倒三碗,干脆饮尽。
不饮还好,这一赔罪反倒抢了知州的前戏,除赵伟和少数几人外,其余人均有些错愕。
“赵大人,如此不知士大夫礼节之人,也能高坐主席,未免有些不妥。”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侧头发问,胸口处的绣花补子对折到了一起,看不清楚是何纹路。
叶峰见刘亚夫以口观鼻,当即挥手。
自墙角出来两名软甲兵,不等胖子反应,直接擒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押。
“哎呀!”胖子痛叫出声,幞头半歪,肚子将补子顶在身前,是一枝精美的花。
有为在桌后踮脚看了半晌,分不出是个什么品种,暗自惭愧。
连七爷对头的基本情况都识别不出,还真是该死。
胖子还待叫喊,被软甲兵一拳揍在肋下,咽喉处“酷酷”两声,只觉得出气大于进气,脑袋晕晕沉沉,仅余下走路的力气。
“彭纪年,你主管泸州刑狱,兼领盗贼巡检事,罔顾国法,勾结罪逆,致开山帮为祸百姓多年,民怨沸腾,今以贼人供述为凭,押你下狱,择日送提刑司审问。”叶峰背手高宣,将胖子吓的瘫软在地。
这等与山匪勾结的行径,若是审理妥当些,被安上一个谋逆罪名也是轻而易举,毕竟开山帮所造杀孽不少,且有与官府“抗衡”的历史。
“这人没有后台。”赵伟悄悄对范希文道。
范希文闻言先是不解,而后了然,各级官府派系林立,软柿子最好欺负。
但年轻的七爷不知:如今天这般拿人开刀领赏的行径,一般先挑没有后台的垫底,然后再来一招“敲山震虎”,抓得一些典型,再于审问之时牵连一些,则各派系之间大抵能保持某种平衡,又能清理掉一些蠢货。
赵伟虽然身居高位,自然明白这些,也不能说得太明确。
叶峰扫了一眼在场众官员,食指又点了多次,再有十来人被捉了起来,其中两人隶属武官,挣扎了两下,被软甲兵毫不犹豫地摁在地上,官威尽失。
“这其中定有误会,知州大人,请为我等开解......”被抓的官员无不惊骇,若是今天被带走,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但这位平日里以体恤下属闻名的泸州首官,此刻却连看他们一眼都欠奉,在座四桌同僚也无一人敢发话。
“知州大人,去岁我还曾给您送过一幅乐时先生的字画......”
刘亚夫皱眉道:“此等胡乱攀咬的恶犬,合该流三千里。”
“刘大人铁面无私,仕林之表率也。”赵伟老气横秋,微微拱手。
范希文此刻内心有些慌乱,现场抓捕这等事情,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真实生活中,一时间有些小激动,也怕现场反应激烈被殃及池鱼。
得了知州大人的表态,犯官被押解下去,地上遗留了好些污秽。
“知州大人,切莫为了这些硕鼠置气,美食当前,不可辜负。”
赵伟当先举起筷子,往桌上的鲤鱼夹去。
范希文想得通透,自己目前本就是漂泊之人,来到此处,不外乎看在赵伟的面子上,也懒得管这位知州如何想,在赵伟的盛邀下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仅余二人对河鲜赞不绝口之声。
刘亚夫牙关紧咬,在大厅内抓人自己发作不得,此刻难道还要忍受眼前这位跛脚小子的气?
“赵大人,不知山上缴获的财物当如何处理?”
这种事赵伟是不管的,全凭叶峰安排。
“山上全部财务,折抵后共计七千贯,其中三千贯应是范兄的,其余四千贯则须呈报送往宪司,至于众军士和衙门的功绩,自有朝廷另行嘉奖,我已传书汴京,不消数日既有旨意下来。”
刘亚夫听闻范希文还要分将近一半,更为恼火,冷哼道:“他,一介白身,凭什么要分三千贯?”
而范希文原本打着侵占山匪财物的主意,如今仅能拿到自己的本钱,也问道:“我只能拿三千贯?”
二人同时发问,而后相看两厌。
“知州大人,不如我将这三千贯给你如何?”范希文的姨母笑又被装在了脸上。
“不敢,但你这三千贯按理应当归州衙所有。”刘亚夫冷声道。
范希文朝赵伟二人递了个眼色,而后佯装发怒。
“大人这般说,我是非给出这三千贯不行了?”
刘亚文瞧了一眼边上坐的赵伟,见他不动声色,断定是自己占了理。
“罢了,纵然我有万般不肯,也需体谅州府,不过还请知州大人现场写个条子,免得他人再来找我要二次,明日你与叶兄自去交接。”
刘亚夫大手一挥,道了声“可”,而后找过小厮取笔墨,疾书已收范希文三千贯,落字盖章,顷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