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护卫把陈牧送到宅子,算是彻底完成了任务。
从此刻起,也就代表着陈牧作为新科状元的光环开始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国朝翰林院修撰。
从六品。
幸好孙掌柜是明白人,早早的给陈牧造了顶官轿,又买了四个健壮的仆役充当轿夫,这才让陈牧没腿着去苏府。
从苏家商讨完婚事细节出来,已是日落时分。
陈牧撩开轿帘往外看去,不觉一阵恍惚。
“小爷现在是官了”
当官有当官的好处,自然也有麻烦。
陈牧正在轿子里面飘飘然,轿子猛然一顿,刚想开口就听前方传来一声悲呼。
“大人在上,小人冤枉!”
陈牧好奇掀开轿帘一看,就见一名身着平民褐衣的男子在他轿前跪的笔直。
头顶高高举起一份状纸,不停的高呼冤枉。
“诶呦,拦路喊冤哪”
“只是拦我一个翰林院修撰,这怎么想的?”
有心不管吧,可太宗早有定制。
只要官员碰见拦路喊冤,无论大小官员,必须下轿接状。
陈牧只能无奈的下轿将人亲手扶起,脸上挂起一抹亲切的笑意。
“你是何人,为何拦轿喊冤呐?”
“小人张山,大兴人,状告建昌侯世子薛士隆霸占了俺妹子,又打伤了俺爹”
陈牧心道怪不得拦轿喊冤,就这事你告到大理寺都没用。
不过他依旧接过状子并安慰道:“好,这状子本官接了,你回家等消息就是”
张山大喜过望,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谢大人,谢大人”
等陈牧轿子都走远了,他才一拍脑门站起来,大喊道:“大人,您是哪的大人呀”
陈牧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这种事谁愿意沾谁沾吧。
那状子也被他顺手塞进了袖笼之中,看都没看。
这倒不是他多冷血,而是建昌侯皇帝都管不了。
他一个翰林修撰根本就没资格凑这个热闹。
如果他现在是个御史,保不齐会拿这个刷一番声望出来。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呀”
……
回到家青儿给他炒了几个菜,又温了一壶酒。
虽然陈牧在苏府用过饭食了,可依旧美美的享用了一番。
虽然青儿的手艺和苏家大厨没法比,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还是吃习惯了。
他就觉得青儿这小菜。
味儿正!
陈牧美滋滋的干了一杯,突然发现青儿竟然依旧在旁侍立着斟酒,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青儿,你也坐下吃吧,就你我二人还站那做什么?”
“不能让公子我给你搬凳子吧”
谁料青儿竟缓缓摇了摇头,拒绝了
“公子,青儿是您的丫鬟,有些规矩还是要立的”
“否则等主母进了府,青儿也要学的”
陈牧脸色一僵,缓缓放下酒杯,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
“你还是想跟月儿走?”
青儿缓缓跪了下去,扬起小脑袋,目光中已是泪光盈盈。
“公子是做大事的,以后肯定需要人,青儿学会了武功,不光能像月姐姐一样保护公子,需要的时候也能帮上公子忙了”
该死的,陈牧心动了!
可让他放弃青儿,他是一万个舍不得。
“青儿,你在身边依然能帮我很多,有很多事并不需要武力”
陈牧还想接着劝,没想到青儿直接来了个王炸。
“公子您需要的,后院榆树下埋的东西青儿看见了”
陈牧面色大变,立刻站起身子出去看了个遍,将所有门窗锁好,这才有些慌乱的低声质问。
“你怎么发现的?”
青儿跪在那一动不动,眼中已是满满的泪光。
她是真的心疼自家少爷。
“我回去的时候,本来准备将东西藏在那,想着越深越好,没想到........”
陈牧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终于缓和一些。
“然后呢,你怎么处理的?”
“我尽数挖了出来,放入灶台下面都烧了”
陈牧微微点头,有些出神的笑道:“也好,烧了也好”
“怪不得我说在老宅,怎么总有股怪味”
陈牧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轻声道:“青儿,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么?”
青儿小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不管是谁,总之是公子的敌人”
“诶,傻丫头”
陈牧伸手将青儿搀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别再提起了”
“青儿明白”
姑娘永远不会知道,刚刚有一瞬间,陈牧真的动了杀心!
那是他隐藏心底最深的秘密。
陈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水顺着喉头直入肺腑。
也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面对投奔他来的杀父仇人之子,他默默举起了砚台。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全靠烈酒撑着才把人埋下去。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彻底处理掉这个隐患。
可一来埋葬的深度足够,二来心底也隐隐的有些愧疚,使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如今倒是青儿帮他处理了麻烦,
“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陈牧倒了一杯酒,信手洒在地面之上。
“宗昌,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