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山去上杨村打听过,陆家风评不是很好。
但陆家的大姑娘还是不错的,除了沉默寡言些,是个勤劳能干的。
他甚至特意到陆家偷听,那家的妇人的确不是好相处的,嚷嚷着要是谢家不要,就把人卖给人牙子。
他想着,反正家里是定要给他娶妻的,那不如就是陆家姑娘了。
她嫁到谢家,就不会被卖,想来是会感激他们的,应该会对家里人好。
谢家虽然穷,但勤劳些,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再说,还有里正和二伯帮衬着,爹娘,大哥,大嫂又都不是难相处的人。
他要是能活着回去,自然会好好对她,他要是回不去,以爹娘的性子,也不会拴住她,她再嫁也不难。
和陆雪相处几天下来,她的确沉默寡言、勤劳能干,对了,力气也不小,成亲那晚,自己被她一把推下床......
要说上山打猎,谢远山是不信的。
陆雪看起来胆子不大,陆家虽是猎户,但她是女子,在家过得也不好,不像会打猎的。
再说,家里怎么可能过到那种程度。
他走的时候,家里的米缸还是满的呢,也有不少存粮,怎么也不至于刚过两三个月就只能吃野菜汤了。
谢远山当然不知道,他走后,陆有金找过“陆雪”,教她怎么在谢家作威作福,怎么利用自己的天生神力......
王掌柜还在说着,陆雪上山打猎赚钱养家,陆雪在兽潮中护着谢家人,陆雪好不容易做了点小生意,又遇到恶霸砸摊子......
直接把陆雪说成一个,又惨又坚强,替他守着、照顾着一家老小,世间罕见的痴情女子。
因此,盖大房子的事是不能说滴,开作坊那更是不可能,只是做点小生意,勉强混个温饱罢了。
谢远山听得多了,对刚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怎么说呢,除了陆雪,王掌柜嘴里谢家的其他人都与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唉,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我实在不忍看她在谢家虚度时光,便想着帮她打探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
王掌柜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不过,我打探的消息是你死了,哪承想你还活着啊!”
“我命大,被人救了。”谢远山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流下眼泪,“醒来后我给家里人写信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
王掌柜见他这样子,满意极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真哭哭啼啼的,他可看不上眼。
不过,信估计是没收到,至少陆雪从家走的时候还没收到。
“这样吧,你在我这写一封,我托人给你送出去,一定能送到你家人手里。”
谢远山有些心动,他的那封信是拖商队送的,只是报了个平安。
世道乱,能不能送到,什么时候送到,都是个问题。
“那就麻烦您了。”
拿起毛笔,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想到如今这诡异的处境,只能简单地问候几句,让家里人知道他还活着。
因着王掌柜不断地提及陆雪,在上面写了不少关心的话,以及一些承诺。
又在信的末尾写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耳尖通红地放下毛笔,“让您见笑了。”
王掌柜笑眯眯地摆摆手,语气里满是欣慰,“我和我媳妇年轻时也是这样嘞!”
谢远山略显羞涩地笑了笑,掏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一部分是他的军饷,另一部分是摸尸得来的,这种行为是上面默许的,谁摸到就是谁的。
“麻烦您把银子也送到家里,让我媳妇收着,当家用。”
他不是很相信王掌柜,只拿出身上的一半银子,万一家里真能收到,至少能把土坯房修一修,要不然雪化了是会漏水的。
话音刚落,卢怀瑾穿地跟花孔雀似的走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谢远山片刻,“你就是谢远山?”
谢远山:“......”范阳城的人都是什么毛病!
卢怀瑾见他没说话,围着他转了两圈,走了。
除了长相,没一点能配上他妹子,还哭鼻子,啧啧,这样的,他妹子一拳能打死仨!
也行吧,至少只有他妹子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妹子的份。
谢远山盯着他的背影,这身打扮,不像是一般人。
王掌柜很快便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位是我们家主的公子”
“果然是人中龙凤。”谢远山真诚地夸赞,眼底的疑惑再现,卢氏家主的公子也知道他?
两人又就这兴旺镇聊了一会儿,直到许郎中来了,他才离开。
谢远山跟在隐五身后,不断地回忆王掌柜说的话,判断其中的真假。
可以确定的是,家里人都平安,不说衣食无忧,但至少不会饿死。
至于陆雪,如果王掌柜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确实欠她良多。
若能活着回去,自己定会好好对她,就像爹对娘那样,让往西绝不往东的那种!
隐五死气沉沉地走在前面,也不知道主子要把他送给哪位小姐,难不成是哪位小姐要出嫁,让他充当一份嫁妆?
看见一顶软轿向他们走来,连忙收回思绪,向旁边避让,顺便扯了谢远山一把。
谢远山的身体瞬间紧绷,摸向腰间挂刀的位置,想起刀根本没带进来,自己也不在战场上,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软轿慢慢地停在两人面前,一只玉手拨开帘子。
里面的女子锦衣华服,眉眼清冷,视线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薄唇轻起,“你就是谢远山?”
谢远山:“......”第六个,第六个了!他是谢远山!怎么了,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哪怕心机再深,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谢远山只觉得有个天大的谜团近在眼前,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头绪。
“我是。”他低着头,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不能慌,要尽量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保护好自己。
“哦。”卢怀瑶放下帘子,长得不错,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小雪,就是看起来不太抗揍。
......
“你是说,谢远山不仅见到了卢怀瑾,连卢大小姐都见到了?”黄粱手上一用力,又拽掉两根胡子。
他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斜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地点着桌子,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