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过程寂静而空洞,周边只有匆匆掠过的繁星。
林听稳稳的辨别方向,控制着航线,偶尔会打个瞌睡。
航行3天后,林听面前屏幕出现一个粉色的小点。
那代表着星际便利店,也是星际旅人们最钟爱的补给站。
近一年的时间,林听也曾着陆在大大小小的补给站,一切流程轻车熟路。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便利店,位置也很偏僻,就连附带的停舰坪都小小一个,要是来的是大型战斗舰肯定是停不下的。
将星舰停好,林听从上跃下,脚步轻巧直抵便利店门前,伸手摇响门口风铃。
门自动打开,货架前青年正在补货,那人背脊劲瘦挺拔,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懒散的劲。
青年回头,拖着调子道:“欢迎光临……”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有些错愕,紧随其后是惊喜。
林听与时野已经有一年没见了,也曾想过有人说再见,却一辈子没有再见的机会。
但没想到再见来得猝不及防。
时野拥有了自己的便利店,虽然破破烂烂,但他终于自由自在的飘荡在星际,他可以带着自己的便利店去往任何地方,看千万风景。
而林听,虽然依旧看着潮湿又阴郁,可目光却不一样了,明亮果敢,有着暖洋洋的颜色,他也踏上一场寻觅的旅行。
时野懒洋洋打着招呼:“哟,小哥,变帅了。”
林听笑着道:“你这便利店打折吗?”
紧随其后,是一个短促的拥抱。
时野:“好久不见了。”
林听:“真好。”见到时野很好,真好。
时野:“我这可没有小蛋糕,我去煮碗泡面。”
林听靠在门边,目光扫视着货架:“我要那个麻辣小龙虾味的。”
……
面好得很快,周边弥漫着热气,可便利店门口的风却是清凉的。
林听与时野坐在便利店门口台阶上,一人手里一盒泡面,弓着腰,毫无形象的吸溜着。
身旁台阶上是两瓶开了封的啤酒。
林听吃了一口面,幸福的喟叹一下,又随手拿起身旁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看上去有了成年人的刚毅,可马上就打了一个酒嗝,吐槽道:“不好喝,都是汽。”
时野看着眼前星海,指间是空了大半的啤酒,他眯着眸子,就着拂在脸上轻风,惬意道:
“长官,怎么?现在还是钟爱小甜水吗?”
林听也眯着眼睛笑:“谁规定当长官就不能喝小甜水了,你看沈舟由……”作为指挥官,还不是得乖乖和他吃蛋糕。
时野挑眉:“你和沈舟由怎么样了?”
林听揪了揪衣摆,嘟嘟囔囔:“就那样呗,当时我和他签了两年的结婚合约,现在还有半年。”
时野笑得吊儿郎当:“你们那个什么鬼合约,赶紧撕了吧。”
林听双手撑着台阶,仰头看着无尽的宇宙,感叹道:
“那可不成,怎么能够忤逆我们伟大的指挥官,该离还是得离。
离之前我得把他睡了,然后再把他踹了。”
时野:“你现在怎么一副渣男嘴脸。”
林听眼底清白无辜:“不要冤枉我,是指挥官说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还有合约呢,我可是很有契约精神。”
时野举了举杯:“敬你的契约精神。”
林听也具备,眼睛弯弯:“敬现在的我们。”
……
一罐啤酒还没喝完,又一架星舰停靠在停舰坪,小小的停舰坪显得格外的拥挤。
一个背着箱子的人从星舰笨拙翻下,中间还踉跄一下。
林听看得不由扶额皱眉,手脚还真是……笨啊。
扬起下颌指了指男人走来的方向,林听询问时野:“关山,你认识吗?”
时野眯着眸子又喝了一口啤酒,懒洋洋道:“我这边顾客。”
林听笑容乖巧:“那你要好好宰他,他有钱得很,是只肥羊。”
时野勾起唇角:“这你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说话间,关山已经走到近前,看着台阶上坐着的两人,不由诧异问道:
“林听?时野?你们怎么认识?”
林听:“我和时野在辽山军校时,是一个组的。”
时野:“上刀山下火海的交情。”
关山嫌弃的撇了撇嘴:“啧……”
时野看了林听一眼:“你呢?怎么认识关大少的?”
林听仰头看关山,面带揶揄:“能说吗?”
关上抱臂环胸别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呗,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坦坦荡荡,敢爱敢恨。”
闻言,林听与时野碰了杯:
“第一次见关大少,关大少要打我,当然最后我把他打了。
然后我发现他喜欢沈舟由。
后来他就不喜欢沈舟由了,改为喜欢我。
最后,他好像谁都不喜欢了,去当了我爸的学生。
花孔雀可能就是这样。”
时野同样揶揄看了关山一眼,再次与林听碰杯:“干杯,敬花孔雀的爱情。”
闻言,关山垂眸冷笑,看着台阶上的两个人,自顾自走向便利店内。
林听不错过任何八卦的计划,他问时野:“关山怎么在这……?”
在林听看来,关山像是一朵娇艳带刺的玫瑰,事多锐利,长得好看,但是整个人比较“娇弱”。
在悬浮之城坐在办公室里就很适合关山,而这危机四伏的无边星际,对于关山而言未免粗野。
可林听却忘了,不仅仅是他,每个人都在随着时间改变。
时野转头看了关山挑选物资的背影,懒声道:“他啊,说自己是星际旅人,实际是来做测试的……”
时野有关于童年的回忆,便是他爸妈开的那家星际便利店。
所以,离开悬浮之城后,他在星际中做赏金猎人,赚了一笔钱,开了这间小小的便利店,也得以自由。
不依附旁人,不欠任何人。
在便利店开门也就十几天的时候,门被一个穿着精致贵气的男人推开。
那男人眉眼昳丽,但依旧遮不住满身疲乏。
那人背着个箱子,眉宇间很高傲的模样,嫌弃的扫视过货架,终于不满的侧首看向店主:
“你这里都垃圾货吗?就没点好东西,糊弄谁呢。”
时野扛着补货箱子,淡淡扫了过去:“爱买不买。”
关山:“诶?你怎么做生意的。”
时野却已经转身关门,并挂上了“歇业休息”的牌子。
见状,关山微微昂起下颌,一脸倨傲的准备离开,他才不受这种窝囊气。
可是手刚握上把手,却见外面气流骤至。
时野晃荡着步子,准备去打开便利店的防护层,他还不忘懒洋洋看上关山一眼:
“喂,你走吗?不走我就开防护层了。”
关山气急败坏的坐在椅子上:“外面那个样子,我往哪里走?”
那场飓风停留两天,关山就在便利店待了两天。
从最初针锋相对,到说话夹枪带棒,到最后能够心平气和一起喝啤酒。
时野也因此知道关山是设计武器的,他箱子里背着的就是新型武器。
关山说这一年他找了新的老师,设计的武器威力很大,不适宜在悬浮之城测试,最好去找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于是关山背着箱子,一次又一次踏上了星际旅途。
他也从最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关工程师,变为更加粗糙的关山,当然,脾气依旧很烂,本质依旧很脆皮就是了。
自从因为在便利店与时野待了两天,关山每次经过便利店附近,都会在这暂停。
一来二去,他与时野渐渐熟识。
时野过着破破烂烂但潇洒如风的日子,每天只是摆摆货,卖卖货,其余时间便能在台阶坐一天。
吹着宇宙的风,看着外面万千景色,招待着不同的旅客,听着不同的故事。
真的是有点过分惬意了。
有些好感始于好奇,关山有些好奇时野自由的灵魂。
当他再一次来到时野的便利店,却已经人去楼空。
时野已经驾驶着他的便利店,跃迁到另一处空间。
天大地大,无所拘束,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关山还是靠着自己在时野那里买到的物品,找到供货商,这才再次光顾时野的便利店。
荒芜的宇宙中,便利店店主与星际旅人,没有特定的时间,没有特定的地点,开始一次又一次相遇。
时野与关山坐在台阶上,时野穿着宽大半袖,趿拉着拖鞋,手臂有着流畅线条,嘴里吊儿郎当叼着烟,却从未点燃。
他旁边的关山总是一身整洁有型的衬衫,或高领针织衫,整个人矜贵利落,嘴里刁钻的吐槽着各种事。
宇宙之间,便利店门前,静谧之处,好像人能够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做自己。
或许真的是花孔雀,张扬着自己的羽毛,自信骄傲的勾引着心悦之人。
那天,便利店门前有流星划过,关山询问:
“反正你也没有对象,这里这么偏僻,我带你回悬浮之城,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
彼时,时野只是莫名其妙看了关山一眼,随即摇头笑了笑:
“我怕是疯了,情啊、爱啊都没有现在的日子的自在。”
关山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情路坎坷,和谁告白最后都是被拒绝。
他最初喜欢沈舟由,那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沈舟由是最优秀的那个,这种喜欢,可能是崇慕。
之后,他喜欢林听,他是被林听身上某种坚韧、决绝的特质吸引,那是关山不曾见过的果决,乖巧样貌下有种不要命的疯感。
现在他遇到了关山,他看到时野的灵魂,坐在门口吹着风,自由自在的灵魂。
很想去接近,很向往。
但是好在关山没有那样想不开,他没有执拗的将自己捆缚于所谓情爱。
关山这只孔雀啊,骄傲得很,永远以自己的骄傲与感受优先,他最爱的永远那些武器研究,无比热爱。
关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送给关山一根羽毛,那是他孔雀形态下的羽毛,最漂亮的那根尾羽。
“这个送给你,有吉祥的寓意。”关山笑得洒脱又肆意。
时野却有些恍然,他恍惚间看到喜欢的另一种形态。
不是暗无天日的屋子,不是脚踝上的锁链,不是固执病态的拘禁。
而是我喜欢你,但我也很骄傲,我更在乎我自己。
时野又掏出一根烟,懒洋洋翻云吐雾,眯着眸子打量着自便利店门前经过的众生相。
他忽然侧首看向关山:
“那如果一场不负责任,没有未来的感情,你会接受吗?
只专注于当下,我不会许诺一双一世一双人,那样太不自由了。”
乘兴而来,兴致没了自然而然就散了,关山不喜欢约定与承诺,不喜欢一切拘束他翅膀的东西。
关山也侧首去看时野,时野要比他小上几岁,看着帅气俊朗,实则貌似脆弱易碎。
关山皱眉:“你……发生过什么吗?”
时野掀开裤腿,给关山看自己的脚踝上的伤疤,无所谓笑道:
“这是我上一段感情,也是我用好几年逃出的牢笼,我懂得什么最重要,但绝对不是感情。”
关山看着时野脚踝上已经浅淡的伤疤,还是不由喉咙滚动,最后才故作寻常语气道:
“我也是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我的研究,你不要……怕……,我不是那种人。”
时野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关山,笑着道:
“的确,你这种人,我一根手指能打倒一个,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怕的。”
关山扣住时野手腕,有些恼怒,他直视时野眼睛:“过分了啊,我只是不擅长打架。”
关山与时野都不是纯情的人,当晚便利店小灯忽闪忽闪。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再之后,时野依旧带着他的便利店在星际中流浪,不曾为关山所驻足。
关山也依旧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不曾为时野登上他的便利店。
但只要有心,他们总会在某时某刻相遇,短暂的谈一下恋爱,然后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恋爱不一定是一切,它可能是生活中的一点甜,一点调剂,一点点就好。
也或者只是对时野而言,任何东西都不能拘束他。
听完时野的话,林听不解歪头:
“时野,那有一天,我是说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为关山上岸,回到悬浮之城。”
时野摇头:“不会,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停下来,回到陆地,那只会为了我自己,只是因为我想,我累了,与任何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