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乘风智能几个经理的奚落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探究,惊讶,嘲弄。
两个人都是姓梁。
这句话带着责备的话,无疑将两个人的关系直白剖给了所有人。
这是老子在训女儿。
梁听雪心口一窒,被梁慕清这句“自私自利”直接训红了眼。
她觉得无比难堪,一呼一吸心口都像胸口压着巨石一样沉重。
她声音激动,辩解,“不是的,梁教授,您不了解情况,我们工作室规模不大,目前的工作量已经饱和,如果大包大揽,恐怕连本职工作都……”
梁慕清不由分说打断,“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你没有半点情怀和担当!”
“梁听雪,你这你叫我心寒,我叫出来的女儿,走出社会之后,就这么唯利是图?”
一句句重话砸过来,她想起梁教授两年前的崩溃,将消极情绪不遗余力倾泻在她身上那一幕。
梁听雪此刻感觉血液都冷了,连体面地笑一笑都做不到。
她此时还苦苦在婚姻旋涡里挣扎,多半是为了梁慕清,可他……
“你跟我出来!”
梁慕清落下这句话,笔直的身躯立起,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梁听雪眼睛不可遏制地泛着红,垂眼遮住一切难堪,压根也坐不住,快步跟着梁慕清起身。
经过对面一排座位时,身后传来黎岁轻飘飘的嘲弄。
“不听话,可不就是要教训吗?”
“听雪,这些年你也没少挨阿崇的训吧,怎么就学不乖呢。”
她没察觉自己的指甲陷进掌心,只觉得像被泼了一桶冰。
从头到脚的凉。
梁慕清站在乘风智能隔壁的接待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见她出来,示意她进门。
关门的瞬间,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梁慕清不紧不慢地开口,“小雪,这件事我已经答应黎岁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梁听雪看着眼前的父亲,只觉得陌生得很。
“梁教授,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去讲情怀,讲行业担当。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养活我的工作室,为我的员工争取最大利益,就是我梁听雪的担当了。”
“抱歉,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梁慕清神色凌厉,“怎么?翅膀硬了,我还管不动你了?”
她眸色渐冷,“您管过我吗?”
“看见女儿被针对,被强压,您不心疼,而是选择加入施压的队伍,这叫管吗?”
梁慕清儒雅的面孔变得扭曲,“你说的什么话?梁听雪,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是。我变得尖酸刻薄。因为我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了两年!”她眼眶发红。
“这两年我住哪,您知道吗?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您知道吗??”
梁慕清厉斥,“梁听雪!我们家的祸患因你而起,难道你不该反省自己吗??你在这里跟我大声什么?”
梁听雪冷笑,“听白入狱,您被革职,您把这一切祸源都归到我头上,可您又想没想过,听白没贪念,会犯法吗?您没有疏忽,会被趁虚而入吗?整件事情我又做错什么了?我甚至什么都没做!”
“你!”
梁慕清膛目,气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他乖顺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对他说话。
明明她应该背负自责过一辈子,她怎么不是罪魁祸首?
半晌,梁慕清情绪缓下来,语气不复刚刚的激烈,“小雪,爸爸知道你的考虑有你的道理,但是今非昔比,黎岁身后是秦家的掌权人,你就算有委屈,也多担待一些。”
“我刚上任语言中心主任,这是我经手的第一份成绩,你就当帮帮爸爸的忙,好吗?”
梁听雪怔怔看着梁慕清。
一向逼视权贵,清高为天的梁教授,居然会……
她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梁慕清的口中说出来。
“爸…”她一时间语塞,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实……”
她知道曾经的梁慕清再也回不来了。
可终究是父女。
她沉重地吸气,冷冷气息灌入胸腔,一片酸涩漫开。
她敛眸,“我想想吧。”
她从接待室出来,回会议室时,里头多出来一个人。
她怔仲看过去,只见一道高挺的身影,坐在会议室中。
见是方洲集团的那位,梁慕清快步走过去,于此同时秦崇也站了起来,扣紧了身上的纽扣,站得板正挺直。
没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那份名门望族的教养,就从他谦和的眉眼丝丝缕缕流泻出来。
“秦总今天还亲自来,项目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协调好了,您出资培育学生,已经是教育界的星光领路人,就不必再挂心小事了。”
梁慕清对秦崇的恭维,梁听雪没眼看。
心里很难受。
他的脊梁,是被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敲碎的。
她的头颅也为了他低下无数次。
可结果,父女俩仍是越走越远。
秦崇长身玉立,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姿态,“梁教授言重了。”
想来,秦崇第一次见梁教授,是为了黎岁。
现在的温和恭谦,也是为了给黎岁长面子。
一屋子围着黎岁转的人,是她的父亲,她的丈夫。
她垂眸,梁听雪心口溃烂到麻木,站在会议室门口,没任何言语。
梁听雪发红的眼眶,隔着距离进入了秦崇的眼中,他心脏像被刺痛了一瞬。
“不过有件事,可能方洲这边传达得不到位,我还是亲自跟梁教授商议清楚的好。”
“您的爱女梁听雪曾经在方洲集团工作过,责任心强,能力出众。但毕竟领域不同,要她参与课题设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关于学生培训,我们会另外成立工作组,师资支持方面的问题,您不用担心。”
梁听雪听见这一字一句从那张薄唇说出,顷刻从松怔中回神,眼睑轻抬,看向秦崇。
立刻碰上男人的视线。
那道视线伴着会议室其他探究的目光,一起朝她看过来。
梁听雪不太敢信他是专门为她说话而来,但又觉得一切都太晚。
对她来说早就没了被解围的欣然。
乘风的几个人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大佬和黎小姐意见相左,下意识看向黎岁,又看向梁听雪,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微妙。
黎岁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后又是笑盈盈的模样,“阿崇,我理解不对,你告诉我就是,哪需要特意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