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檐角铜铃突然发出碎玉般的颤音。李长风握着越窑青瓷杯的手腕微微一滞,半盏白毫银针在杯口荡开涟漪——这是多年戎马生涯养成的肌肉记忆。
\"嫂嫂这凤凰单丛火候绝了。\"郑瑶笑着去接沈婉清递来的茶船,绾在堕马髻上的银丝网忽然晃出细响。那是闽南女子特有的\"三把刀\"头饰,三根八寸长的绞丝银簪暗藏机括,簪尾可弹出柳叶薄刃,这“三把刀”一把为国,一把为家,一把为己,平日插在发间如新月含霜。
暴雨就是在这时劈下来的。
闪电刺穿窗棂的瞬间,郑瑶的茶船已扣向来人面门。滚烫的茶汤混着瓷片在空中炸开,刺客的软剑却如毒蛇般穿透水幕直取李长风咽喉。沈婉清掀起酸枝木茶案格挡,李长林反手抽出墙上挂的雁翎刀,唯独郑瑶的银簪在雨幕里划出三道冷光。
\"叮!\"
第一簪撞偏剑锋时,刺客的缠头布应声而裂。泼墨长发散开的刹那,郑瑶的膝撞已顶向对方腰眼。女刺客旋身避过,软剑贴着太师椅靠背削下大片木屑,剑风扫灭烛火的同时,郑瑶的第二簪正钉在她左肩琵琶骨。
黑暗里爆出金属摩擦的火星。刺客突然弃剑近身,染血的指尖直插郑瑶双目,绣鞋却悄无声息地勾起地上瓷片踢向李长林。郑瑶后仰的瞬间,最后一支银簪从云鬓激射而出,簪尾薄刃\"铮\"地弹出三寸寒芒。
\"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着布料撕裂声。郑瑶的绞丝银簪贯穿刺客右掌,将那只纤手生生钉在雕花门框上。暴雨裹着血水从破窗涌入,突然亮起的闪电里,众人看见刺客蒙面巾下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
沈婉清挑灯上前时,郑瑶的缠臂金正勒住刺客咽喉。染血的银簪挑开面纱的瞬间,满屋烛火都晃了晃——那张脸比会安最名贵的牙雕还要精致三分,湿漉漉的鬓发贴在瓷白的面颊上,朱唇咬出的血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很快,从刺客的腰间搜出了腰牌,上刻阮氏香三个大字。
\"好俊的身手。\"李长风用刀尖挑起地上软剑,\"阮家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你这身杀气。\"
月光从镂空石窗漏进地牢,凝结成霜的寒意黏在青苔斑驳的墙上。阮氏香被反绑的腕骨硌着粗粝麻绳,发髻散乱垂下几绺乌发,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方才被拖过花园时,芍药花丛的夜露浸透了囚衣。
地牢的石壁上渗着水光,李长风的金丝蟒纹袍角扫过潮湿台阶时,带起一阵混着血腥气的阴风。
\"逆贼阮氏,可认罪?\"地牢的烛火在沈婉清手中摇曳,铜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爆响。
她仰起脸时,额角尚未结痂的鞭伤绽出细碎血珠,眼尾金粉却在火光中流转如星。她缓缓抬头,额间一道鞭痕渗出细血:\"民女只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杀了我的父亲,我定然要找你们索命!\"
“放肆!”
话音未落,狱卒将一桶冰水迎头浇下。
阮氏香猛地瑟缩,水珠顺着鼻尖悬在颤抖的唇峰。胭脂化作淡红溪流滑过脖颈,浸透的素纱衣紧贴肩胛,锁骨处银箔贴花随战栗起伏,恍若月下碎银池。
原本精心晕染的胭脂在惨白脸颊拖出淡红水痕,像是被揉碎的杜鹃花瓣。喉间溢出的惊呼裹着寒气:\"啊——好凉!\"尾音打着旋儿坠入死寂,连举着空木桶的狱卒都僵在原地。
这好可爱!好像后世韩国的综艺明星蔡秀彬啊!
李长风意犹未尽,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抓起水瓢,修长手指探入水中,而后轻轻一弹,水珠飞溅,朝女刺客袭去。
女刺客再次娇躯一颤,秀发飘散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妩媚的眉眼却微微上挑,嗔怪道:“啊,好凉!”那声音软糯,尾音轻勾,恰似春日拂柳。
李长风哪肯罢休,再度伸手入水,水花溅起,又一波水珠朝女刺客飞去,边笑边说:“这般有趣,怎能停?”
女刺客被水珠溅了个正着,再度娇躯一颤:“啊……好凉!”那含情目、浅笑唇,真是妩媚动人。
李长风像是被点燃了兴致,第三次抓起水瓢,眼中光芒闪烁,手上动作不停,水珠如细密的雨丝,再度洒向女刺客。
女刺客不躲不闪,任由水珠打在身上,娇躯轻颤,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娇嗔:“啊,好凉!”
\"大人这般...\"女刺客忽然绷直脚背,染着蔻丹的足尖堪堪点上李长风袍角,她喘息着咬住散乱鬓发,\"倒比衙差的烙铁还磨人。\"
李长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画面好熟悉啊!这丫头的面容皎若云间月,灼如岭上雪。那是真好看啊!他突然觉得,刺客不刺客已经不重要了,他是学过相面的,看到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是被冤枉的!
这是恋爱的感觉啊!
烛火\"噼啪\"爆响。
李长风突然攥住她脚踝,金线蟒纹袖口浸了冰水:\"三滴换三问——第一个问题,姑娘的芳名?\"
\"腰牌都搜出来了,何必问这么蠢的问题?\"
\"阮氏香是吧?第二个问题,那你还有没有同党?都在哪?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刺杀我的目的是什么?\"
女子咬碎银牙:\"明狗!你带兵侵略我的国家,到处烧杀抢掠,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杀了你的父亲,那你的父亲是……?”
“呸,我不告诉你,狗贼!”阮氏香一口唾沫吐在李长风脸上,李长风却抹在手上放在鼻子底下用力的闻了闻,那神情仿佛在闻一种好闻的香水。
沈婉清和郑瑶一看,要坏,这狐狸精圣体怕是迷上了宁远伯,二女纷纷咒骂:
“绿茶婊天花板!”
“顶级小白花!”
“有些刺客,生来就是要让男人失了分寸的。”
火把将地牢照成赤红色时,李长风正在用刀尖挑起阮氏香颈间银链。鎏金香囊坠子裂开半道缝,细如发丝的纸卷裹着安南沉香簌簌而落。
\"报——!\"亲兵的锁子甲撞出金戈之声,\"擒获七名逆党,供词画押在此。\"羊皮纸抖开的刹那,李长风腕间佛珠突然绷断,血檀木珠子滚进阮氏香裙底。
\"阮文雄的千金啊?三月前沉了三十艘龟甲船...\"
\"是四十艘。\"阮氏香截断他的话,浸透的素衣不知何时半敞,心口蜿蜒的旧疤形如海蛇:\"最后一艘叫'望乡号',龙骨是用我娘梳妆台打的。\"
“这样啊……难怪一撞就散架了!”
“这得怪你娘啊,你娘的梳妆台不结实!”
“阮文雄不是我杀的,他的船堵在了我的航道上,不小心被我的船撞翻了,我本来想救他的……这是个意外啊!”
“呸!狗贼!花言巧语,巧舌如簧,你骗不了我!”
沈婉清一脸怒容,醋意大发,死死盯着被绑在一旁的女刺客,那眼神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她转头看向李长风,斩钉截铁地说道:“李长风,这女刺客留不得,必须拉出去砍了!”
李长风微微皱眉,目光在女刺客身上停留片刻,又望向沈婉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行,不能杀她。”
沈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跺了跺脚,提高音量道:“女刺客好看也不行啊,她可是要杀你啊!你难道忘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她将其他刺客染血的供词拍在紫檀案上,玛瑙镇纸震得跳起来,\"他们点着了一处房子,还在你的饭菜里下毒,更是三更天摸进房间,离你只剩七步——\"
\"七步够我弟媳掷三回飞刀了!\"李长风懒洋洋转着匕首,刃尖戳进一颗西瓜渗出猩红汁水,\"去年在草原那熊瞎子扑到跟前五步,不也...\"
李长风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强辩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结果最重要……她也没成功不是?说不定从她身上……”他色眯眯的瞟了瞟,“还能问出些重要情报呢。”
沈婉清何等聪慧,见李长风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冷笑一声,嘲讽道:“哼,我看你就是精虫上脑,想睡了这个女刺客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李长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婉清见状,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气呼呼地说道:“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把这个女刺客带到伯爷房间,伯爷要连夜密审!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因为她坏了事,今天铁定饶不了你!”说罢,她一甩衣袖,转身大步走出地牢,留下李长风和那女刺客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