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湿气凝成水珠,顺着岩壁缓缓滑落。周朝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指尖刚触到石块,就听见头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她慌忙后退,刚垒好的石阶又塌了大半。
“妈妈!”她带着哭腔仰头喊,脏兮兮的小脸被护盾的金光映得发亮,“石头老是掉下来......我、我不想玩了......”
苏念遥的身影在洞穴顶端若隐若现。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声音却依旧清冷:“你可以选择坐在这里哭到天亮。”一阵衣袂翻飞声后,补充的话轻得像叹息:“或者想想,为什么第三块石头要竖着放。”
周朝阳愣愣地看着塌陷的石堆,突然抓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当她颤抖着将石块竖插进缝隙时,原本摇晃的基底居然稳住了。
“真的......不动了?”她不可置信地戳了戳石阶,突然扭头冲着虚空大喊:“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坏妈妈!”喊完却自己破涕为笑,用袖子狠狠擦了把鼻涕。
苏念遥在洞穴外闭了闭眼。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痕渗出血丝,语气却添了三分温度:“还剩十九层。”
“知道啦!啰嗦!”周朝阳气鼓鼓地搬起新石块,忽然小声嘀咕:“竖着的放左边,扁的垫右边......哼,才不用你教。”
但渐渐地,在一次次失败后,她开始学着观察石块的形状,尝试不同的摆放方式。小手被粗糙的石面磨得通红,膝盖也因为不断跌倒而隐隐作痛,但护盾确实让她免受了真正的伤害。
\"这块大的放下面......这块平的当台阶......\"她小声嘀咕着,不知不觉已经垒起了三四层。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当第一段稳固的阶梯终于成型时,周朝阳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生气了。
过了不久后周朝阳的小手已经磨得通红,指尖沾满了石屑和泥土。她咬着牙,一层又一层地垒着石块,眼看就要接近出口——
\"就差最后一块了......\"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石头放上去。
**哗啦——!**
整座石梯轰然崩塌,石块滚落一地。周朝阳脚下一空,重重摔在地上,护盾的金光闪烁了一下,虽然没让她受伤,但这一摔,却像是摔碎了她最后的倔强。
\"呜......\"她愣了一秒,随即再也忍不住,仰面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为什么啊!我都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泪水顺着她脏兮兮的小脸滚落,混着灰尘变成一道道黑痕。她哭得抽抽搭搭,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兽,委屈得不行。
苏念遥站在高处,冰冷的眸光微微颤动。她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袖中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轻轻一挥手——
唰!
场景瞬间复原,洞穴消失,四周重新变回青山绿水的模样。
周朝阳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眨了眨泪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顿时破涕为笑,一骨碌爬起来,像只欢快的小狗一样扑向苏念遥——
\"妈妈!妈妈!\"她一把抱住苏念遥的腿,仰着小脸撒娇,\"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一直受苦!\"
苏念遥垂眸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但紧绷的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分。她弯腰将周朝阳抱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淡淡道:\"先回家吧。\"
\"那明天还练吗?\"周朝阳搂着她的脖子,眨巴着眼睛问。
苏念遥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母女俩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周朝阳把脸埋在母亲肩头,偷偷笑了——她知道,明天一定还会继续。但至少现在,她可以赖在妈妈怀里,好好撒个娇。
夜色渐深,烛火在窗边轻轻摇曳,映出周朝阳小小的身影。她直接扎进苏念遥的怀里两只小手搭在妈妈的腹部然后朝着嘴亲了下去
\"妈妈~\"她拖着甜腻的尾音,小手拽着苏念遥的腹部笔画来比划去,\"我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嘛!就像以前那样~\"
苏念遥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灯光下,她能看清女儿眼中闪烁的期待——那是在过去无数个夜晚,她都会温柔满足的请求。但此刻,她只是轻轻将周朝阳抱回床榻,掖好被角:\"睡不着也要睡。明天的训练只会更难。\"
周朝阳瞬间睁大了眼睛。这是妈妈第一次拒绝她的撒娇。小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眼眶也开始泛红。她习惯性地想耍赖,却在看到母亲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时,把到嘴边的抗议咽了回去。
\"......知道了。\"她闷闷地应着,翻过身背对苏念遥。被角被她的小手攥得皱皱巴巴,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苏念遥在床边静立良久,直到听见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她俯身轻轻拂开周朝阳额前的碎发,指尖在碰到那还带着湿意的睫毛时顿了顿。最终,她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女儿搂在怀里。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周朝阳挂着泪痕的小脸上。睡梦中,她无意识地往枕头里蹭了蹭,呢喃着:\"妈妈......别走......\"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周朝阳的训练一日比一日严苛。
清晨,她要在悬崖边的孤松上静坐,感受山风掠过肌肤的刺痛;正午,她被要求在滚烫的沙地上赤足行走,学习忍耐灼烧之苦;黄昏时分,苏念遥会召来狂风骤雨,让她在电闪雷鸣中保持内心的澄明。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苏念遥平静的话语——
\"站起来。\"
\"眼泪救不了你。\"
\"这世上能永远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周朝阳开始想念从前。
想念那个会为她擦去眼泪,柔声说\"宝宝不怕\"的妈妈;想念那个在她撒娇时,会笑着捏她脸蛋的妈妈;想念夜里做噩梦时,轻轻拍着她后背哼歌的妈妈。
而现在,即便她扑进苏念遥怀里,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克制的拥抱。母亲的手依然会抚摸她的头发,可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宠溺与纵容。
一天训练结束后,周朝阳终于忍不住跑去找周宇。她扑进父亲怀里,声音闷闷的:\"爸爸,我想妈妈了。\"
周宇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妈妈不是每天都在陪着你训练吗?\"
\"不是那个妈妈!\"周朝阳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我想念以前那个会对我笑、把我当成宝贝的妈妈。现在的妈妈......像个陌生人。\"她揪着父亲的衣角,\"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周宇叹了口气,将女儿抱到膝上。\"傻孩子,妈妈当然爱你。\"他擦去周朝阳脸上的泪痕,\"只是她现在必须狠下心来,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将来要面对什么。\"
紧接着周宇又道:\"闺女,你见过雏鹰学飞吗?\"
周朝阳摇头。
\"老鹰会折断幼鸟的翅膀,把它们推下悬崖。\"他的声音很轻,\"不是不爱,而是太爱——所以宁愿它们痛一时,也不要它们弱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