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台龙鳞剑剑气裹挟着晨雾如游龙出海,逼得三名黑衣人连连后退。
花晚凝足尖轻点墙垣,软鞭划破熹微晨光,鞭梢毒蛇般缠住为首刺客手腕,借力腾空时红裙翻卷如云霞,将人重重掼在斑驳砖墙上,震落满墙青苔。
“自寻死路!”梁凤台暴喝声中,寒芒直取黑衣首领面门。
那人举刀仓促格挡,火星迸溅间,花晚凝软鞭缠住其脚踝猛地一扯。首领狼狈跌坐的刹那,梁凤台剑尖已抵住他喉间动脉,剑身上倒映着对方扭曲的面容。
“说!幕后主使是谁?”梁凤台声如沉雷。
黑衣人首领咳着血沫狞笑,缺漏的牙齿泛着暗红:“如今云州城的天……是你们动不得的!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话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铁甲相撞的铿锵,花晚凝麾下侍卫举着火把如赤色洪流奔涌而至。
残党见状四散奔逃,梁凤台收剑欲追,却被花晚凝抬手拦住,“不必追了,他们的主子自会送上门来。”
“阿怜这是故意放他们走?”梁凤台问。
花晚凝慢条斯理擦拭着软鞭上的血渍,“留他们的姓名自有大用,让他们去报信。”说着,她染血的睫毛下是森森冷意,“昨夜查封的账册里,云州盐商、漕运使、织造局督办……”她顿了顿,“全都与韩家有关。”
“韩家……”梁凤台喃喃道。
“他们今日敢派人暗杀钦命巡察使,明日便会被冠上谋逆之罪。”花晚凝冷声道,“云州的天,从来不是某个人能遮得住的。”
……
暮春时节,柳絮纷飞如大雪。
云州城门下,数十名曾被困青楼的女子立在新筑的纺织牌坊前,望着城外广袤天地,面上尽是茫然无措。
其中梳着双丫髻的小荷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花大人,我们除了唱曲陪酒,什么营生都不会……往后可怎么活?”
花晚凝目光扫过她们破损的裙裾与结痂的伤痕,忽然抬手遥指城西,温声道:“看见那片飞檐了吗?三日前工部已将废弃的织染局修缮完毕。”
话音刚落,顷刻间,数辆载满桑蚕茧与织机零件的马车缓缓驶来,“想学手艺的,随我去纺织坊。”
半月后,新落成的云锦坊内机杼声此起彼伏。
花晚凝立在改良后的千梭织锦机旁,素手拨动青铜齿轮,十二根绣线如蝶翼翻飞,在缎面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凤凰尾羽。
曾在云水楼弹琵琶的玉娘瞪大了眼睛:“这稀罕物能同时控制十二种颜色?”
“不止如此。”花晚凝将图纸铺在楠木案上,朱笔圈出暗藏的机关,“这机台的提花装置,能将纹样刻在穿孔竹板上,更换竹板便能织出不同图案。”
她话音未落,织机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百鸟朝凤的纹样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一位老织妇颤抖着双手抚过绸缎,浑浊的眼眶泛起泪花,“这密度竟比宫里的贡品还紧实三分!”
说罢,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花大人,这是老奴珍藏的秘色线,您瞧能否用在这新织机上?”
“当然可以。”花晚凝笑道。
夜色渐浓时,花晚凝常独自登上云州城楼。
晚风掀起她的茜色披风,城下万家灯火如星子坠落人间。
远处云锦坊的灯火格外明亮,百姓谈笑声随风飘来。
她望着天边初升的明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在看什么?”梁凤台将披风替她系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之间满眼皆是山河无恙,百姓安居乐业。
“你瞧,万家灯火都亮起来了。”花晚凝忽然轻笑,发间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只是想到过几日就要起程去苏南,倒真有些舍不得这云州的烟火气。”
梁凤台的目光从她侧脸移向远处重檐飞阁,温声道:“苏南的梅雨时节要到了,我已让人提前备好了要用的东西。”他顿了顿,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往后若念起云州,我便陪着你,再将这条路走一遍。”
翌日。
花府。
花淮羽从赤山部来,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目光扫过庭院中练剑的梁凤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沈君羡倒是不错。”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看着对方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听说他有意向圣上请旨赐婚,点名要娶我家晚凝,当真是郎才女貌的良缘!”
梁凤台的剑尖“铮”地刺入青石板,溅起的火星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他豁然转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落花,“绝对不行!”
“呵。”花淮羽嗤笑一声,“我给自家妹妹说亲,关你屁事?”
他想起这几日传闻里梁凤台曾与花晚凝决裂的旧事,眼底腾起怒意,“难不成你还想插手?你是我家晚凝的什么人?”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天下好女子千千万,可我此生——”梁凤台喉结剧烈滚动,望着花淮羽震惊的脸,字字千钧,“我梁凤台此生只要花晚凝一人!”
“你有什么资格!”花淮羽猛地揪住对方衣领,“当初是你无情无义,如今又来假惺惺说这些?你伤她还不够么!”
“我……我不是有心的……”梁凤台被拽得踉跄半步,却固执地梗着脖颈不肯退让。
两人僵持间,忽听得远处传来桃暖惊恐的尖叫。
花淮羽脸色骤变,梁凤台已冲向花晚凝院中。
纱帐内,花晚凝半倚在床榻上,素帕上晕开刺目的猩红。
她苍白的指尖还攥着药碗,碗沿的裂纹里凝结着褐色药汁。
“晚凝!你怎么了!”梁凤台扑到床边,颤抖着拭去她唇边血渍,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我们回神都,我遍访天下名医!”
花晚凝虚弱地摇头,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没用的……就算是江太医在这里,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强撑起一丝笑意,却让梁凤台的心揪得更紧,“这些年我按时服药,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