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潇听闻白莫觞问及此等闲琐之事,不由得愣了愣,但还是点头作答,“是招了一个护院。”
白莫觞捻着酒杯,目光和语气都是淡淡的,只是那说出的话,却透着一丝说不得的无奈与苦涩,“从何时起,你已这般不信任我,连我派给你的人,都已不再放心了呢?”
于静潇登时一噎。对于白莫觞,她其实还是信任的成分多一些。她防着谢隆,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乾福宫中的云贵妃。
只是,这件事她又怎好开口明说。所以于静潇只能选择沉默。
白莫觞看着垂眸不语的于静潇,神情有些受伤,“原来,我在你心中,已是这般不值得信任。”
于静潇心头一缩,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眸望着他,语焉不详地解释道:“我并非不信任殿下。只是……只是对谢管家存有些许疑虑罢了。”
她的话,听在白莫觞耳中,却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惹得他蹙紧了眉头。
“谢隆曾与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于他也有知遇之恩。说他是我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你……”白莫觞的言辞有些激烈,可当他抬眼望见于静潇不算认同的表情后,终归自嘲一叹,“罢了。连我都已失去了你的信任,何谈一个下人……”
于静潇知道自己再解释,也只是越描越黑,只好选择闭口不言。
一时间,气氛显得格外压抑沉寂。良久,白莫觞又抬起头望着她,语气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潇潇,你如此表现。可是……可是因为我娶了凌逑公主?”
于静潇愕然,这才反应过来。白莫觞是以为自己在吃醋!这个误会可大了。
她连忙摆手,“怎么会,殿下能定下这样一门婚事,实是可喜可贺。我又怎会介意!”
不曾想,她这样一番话,却是造成了反效果。
白莫觞眼中刚刚燃起的一团火焰,瞬间熄为灰烬,唇角逸出一抹凉薄自嘲的笑,“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抬眼望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于静潇良久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我终究……还是走不到你的心里……”
白莫觞言罢,落寞的起身,背影在一片孤独中远去。
于静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从今以后,这位她昔日最信任的蓝颜知己和自己之间,已生出了一道再也无法修补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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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白莫觞的事弄得于静潇心情极度压抑,可是宁妃的事却还是她最忧心的。
处理这种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于静潇考虑了一下后,决定还是把这件事交给白煦去调查为好。
她将与宁妃交谈的话写成密信,用翠花传递给白煦。还好,自从上一次后,楚夜枭没有在她用翠花传信时再行捣乱。很快她便接到了白煦的回复。
他着她一切如常,这件事,他自会调查处理。于静潇烧了白煦的回信后,这才略略安了心。
其后的日子,她力图行事低调,如非必要,尽量都留在府中。
就在于静潇宅在家里等待白煦的调查结果时,宫里宫外却传起了一条流言蜚语。
说是,相府的二小姐,四王爷未过门的侧王妃,也就是董莲阁,竟突发了一种古怪的顽疾。至于具体是什么症状,那流言的版本可就多了。
有的说她患了严重的脱发。这个时代的女子极其重视自己的头发,轻易都舍不得剪损。若董莲阁真的脱发,那可就是一种很严重的疾病了!还有的说,她患了古怪的皮肤病,见不得阳光,一见光,便会生出麻子无法见人!
流言传得神乎其神,各种版本也是越传越离谱。总之,就是说董莲阁患了病,而且还是无法可治的顽疾!
于静潇听闻此事后,愣了几秒,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一定是白煦的杰作。
古代对女子多有不公正的待遇。例如,已婚的妇人若是犯了“七出”,那她的夫婿便可名正言顺的休妻。
而“七出”中有一条,正是“顽疾”,既如果妻子患有无法医治的顽疾,丈夫便可休妻。
于静潇虽然不知道白煦是怎么耍得手段,但却知道,董莲阁若是给扣了“顽疾”的帽子,那再想嫁入皇室,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了。
果然,自从谣言横空出世后,便再不曾传出四王爷即将迎娶侧王妃的婚讯。事实上,出了这档子事后,皇家没有直接退婚,已是给足了董丞相的面子。这桩婚事,便也就此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这也正是白煦要的效果。
于静潇听完后,颇不厚道地偷乐了许久。这一下,董莲阁就算不气死,也得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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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就在董莲阁的“顽疾”谣言刚刚尘埃落定时,宫里却传来一条突发消息。
宁妃小产了!
于静潇听到这个消息时,托着的茶杯失手摔落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虽然确定宁妃绝对挺不到足月,但在她的那个方子调理下,熬过头六个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怎么会不足五个月便流产了呢!?
她本想着在宁妃保胎的两个月期间,白煦绝对能查明宁妃掌握的事情,也好容他们想出应对之策。
却不想,宁妃竟然说流产就流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于静潇正消化着这则坏消息,宫里再次传出一条更坏的消息。尚玉宫请于静潇火速进宫,查清宁妃流产的原因。
于静潇接到信时,已是黄昏,待她急急忙忙的进宫后,宫门刚好下钥。
她来到尚玉宫时,宁妃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脸色苍白的坐在凤榻上。她见到于静潇进来,神情沉敛,让人瞧不出喜怒。
“郡主,怎么会这样?”
于静潇只听她不再故做亲昵地唤自己“静潇”,而是一脸严肃地叫自己“郡主”,便知这宁妃一定是把她流产的所有过错,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她给宁妃开的那张方子,中规中矩,任哪个医生也挑不出毛病。宁妃这般突然流产,确实是哪里出了岔子。只是这因由,却也算不到她的身上。
眼见宁妃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于静潇很想就此拂袖离去,但考虑到自己仍有些不知情的底细握在对方手中。于静潇唯有按捺住转身离开的冲动,心平气和地道:“请娘娘容我检查一下。”
宁妃默了默,还是让于静潇诊查了脉相。
一番查探后,于静潇有些惊讶,“娘娘可是服用了什么,我叮嘱过的,不能服用的东西?”
宁妃闻言一怔,她也是聪明人,转瞬便明白了于静潇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给本宫下了药!?怎么可能,本宫已格外小心了!”
于静潇也不能十分肯定,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可否容我检查一下娘娘服用过的汤药药渣。”
这是必要的程序。宁妃自然不会拒绝,她点点头,着一个宫女给于静潇带路。
于静潇一路来到尚玉宫的小厨房,立时有负责的太监将熬药剩的药渣拿给她看。
她蹲在地上,一边翻看,一边不时的捡起来闻闻。
这时,小厨房的火炉上还煨着熬给宁妃的粥。满屋的粥香,隐隐还似有股别样的香气。于静潇随意抬头望去,只见守在灶头的粗使宫女,不时往火内填着柴火。只是从背影看来,她似乎有些慌慌张张的。
于静潇心思急转,突然向身边的太监吩咐道:“抓住她,看她在烧什么?”
太监一怔,但不敢有任何异议,立时上前去按住了那个加快往火中丢东西的宫女。
于静潇在命令太监时,自己也起身来到灶边,眼见那宫女将手中的一包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入火中,她连忙捡起一旁的火钳,扒拉出来。
几颗带着火星的山楂滚落出火堆。周围的太监和宫女看了,很有些意外,想不到只是几颗随处可见的山楂。
然而于静潇看到那几粒山楂后,已丕然色变,厉声质问道:“是什么人让你谋害宁妃和皇嗣的!?”
那宫女神色慌张,却不肯吐口,只是不住地磕头否认,“奴婢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奴婢怎么敢谋害皇妃和龙嗣!这,这几枚山楂是奴婢嘴馋,从前随手摘的。”
于静潇的目光从伏身在地的宫女身上移到地上的山楂,她伸手捡起一颗,放在鼻旁闻了下,又用手捻了捻,冷哼道:“果然是熬过水的。你既然说是嘴馋随手摘了吃的,又怎会用山楂熬水?分明是你将山楂水兑到了娘娘的汤药或是日常吃用的水中,是也不是!?”
那宫女面如死灰,却仍不肯承认,只是一径地磕头求饶,“郡主,郡主,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真的没有害娘娘。这些山楂只是奴婢随手摘来吃的!”
于静潇见她形容可怜,知她多半是被人所逼,心下也略有不忍。只是对方的心思如此歹毒,分明是想害她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她多做仁慈。
于静潇故意冷起脸,威吓道:“不肯说是吗?那就交到安乐堂去处理吧。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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