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同他们三人说话间,李三郎避开了李玫,同霍去病在一旁咬耳朵,四只眼睛却远远聚焦在我身上。
“霍兄弟,我劝你对我女弟(注:西汉无妹妹称呼,姐姐为姊,妹妹为女弟)温和些。”霍去病听他这话,莫名其妙的朝他鼓眼睛,李敢反瞪他,“不用瞪我,我女弟就是被你迷了眼,吵着要跟来的!我家翁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若你不让她顺意,我回去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与我何干?”霍去病一副事不干己的笑着,一瞟眼,却见李玫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瞬间一个头两个大,笑容僵在脸上。
“看到了吧,她怕是非你不可的。”李三郎盯着李玫咂舌,李玫不知他俩说什么,也不好问,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做派。
“你我同僚,我也不瞒你,我无意成家,麻烦你转告她便是。”霍去病压低声音,坦然的对李三郎摊牌,李三郎皱着眉头,“门当户对,倒是可惜!”既然霍去病都这么说了,李敢便放下了话头,男人比起女人,总是少被感情拖累。
“说实话,那日家翁生辰,我时隔两年再见靖王,竟还不太敢认,觉得他出落的越发好了,倒不像大家说的那么不堪,只是少了些勇猛气概罢了。”李敢远远投射来的眼神,看得我颇不自在。
霍去病心中一动,在我和李敢脸上来回扫视,“你曾见过他?什么时候?”
李三郎讶异道,“两年前上林苑陛下秋猎那回,我记得你有去啊,你忘了么?当时靖王就坐在陛下东下首,只是未介绍他而已,我家翁告诉我说那是靖王,我便多看了几眼,他那会儿比现在还要矮呢。”
我被这俩神经病看的根本无法自在吃喝,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啥,但肯定没什么好话。
“您二位研究够了没啊,本王脸上可有机关?”我借着酒胆走到他俩身边问。
李三郎低头装作斟酒,霍去病却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到了我怀里,“殿下将这东西落在议事幕府,也不回头寻。”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貂皮手拢,忍不住调笑,“冠军侯这么贴心啊,还给我把东西亲自送来了,真是多谢。”
他似是嫌弃我的物什,哼了一声没说话,我见自己的酒已喝完,直接顺走了他案前的玉盅,抬手饮干,动作快的连他这个习武之人都拦不住……
“哎,你怎么没带阿洛妲来啊?”酒酣耳热,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言行已经失守,虽然心下道坏,但却仍忍不住朝霍去病靠拢。
“我不是叫你带她来的嘛~你天天能见她,我这都多久没见她了,好果子也不能都你一个人吃了嘛,好歹分我几口啊好哥哥~”
越说越不像话了,我的两片嘴唇像是被粘住一样,忍不住的嗫嚅,身体还怪扭捏的撞了他一下,差点把他的早饭给哕(yue)出来。
李玫在旁听的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李三郎更是尴尬。
“殿下醉了,还不扶他去歇息!”霍去病面色铁青,朝赤生吹胡子瞪眼,吼的气势凌人,赤生怕我将他得罪狠了,赶紧扶我去醒酒。
“你去查查是不是阿洛妲的事有变故。”走至无人处,我一改方才荒诞不经,冷着脸甩手往前走,谁道我竟然真醉个不清,眼前天旋地转,骤然晕了过去。
醒来时,头痛的仿佛要裂成几瓣,我疼的倒吸凉气,兰予眼睛有点肿,见我醒来忙探了探额温,“殿下可觉得好些了?”
“唔,有点使不上力。”我撑着坐起,看见张芝站在外头,讶异了一瞬,“张医令?”
从我记事起就是张芝给我瞧毛病,眼下他已年过五十,鳏夫一个,出宫辟府后陛下将他调任医令,专给我看诊。
“殿下每每饮酒都毫无节制,这次还起了高热,久眠不醒,我就喊张医令来了。”兰予说的气鼓鼓的,方才还一脸疼惜的看我,此刻又恨不得把我揪起来训话。
张芝在外间压低声音说,“酒性苦热,殿下肆意痛饮,致使毒热渗溢胃部,因而神志紊乱。况且殿下体质阴虚,又有思郁内结的心病,已经导致信期紊乱了……老夫不是话多的人,若殿下长此以往酗酒成性,不仅伤及根本,还会致受孕艰难,老夫言尽于此。”
“我自己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呢,还管什么受孕?”我嗤笑着别过头,兰予气的直拍床沿,“殿下说的什么话?殿下千金之躯,为何要这么糟蹋自己,我就不信天下找不出一个良人与殿下执手到老!”她执拗的把药端给我,转身去送张芝。
赤生紧跟着进来传话,“殿下,花先生和冠军侯在正厅,听说殿下身体有碍,特来探望。”
花叙来我不意外,奇就奇在霍去病也来了,若他来看我笑话我信,若说是来探病,可拉倒吧……
“见过殿下。”声音重重叠叠,像是来了三人,我歪着身子看向门外,阿洛妲着一身瀚人曲裾正站在门边上,竟比我初见她的那身裙子还要美。
“阿洛妲姑娘也来了?快进咳咳咳……”我一激动,喉头发痒,忍不住的咳,赤生忙递参茶。
霍去病见我在病中都如此急色殷勤,原本对我残存的一点怜悯,瞬间换成鄙夷,“殿下身体欠佳,竟还有心思想佳人,真是佩服。”
我报之以笑,“可不~美人什么时候都是舒心悦目的,不像某人,脸比茅坑里的石头都臭。”
“你——”霍去病噎的说不出话,满脸写着“靖王有大病,不与他见识”几个大字。
他总是这样,又菜又爱怼,说不了两句就被气上头了,明明是他自己开口找骂,却怪我出言不逊,着实有些好笑的。
“靖王殿下。”花叙温润如玉,没被这插曲影响,“花某听说殿下欠安,便亲来探望,顺便带了些药材,殿下可命医令们挑拣着用。”他的礼数向来周全,拿出手的都是珍稀,我道谢完看向霍去病,朝他伸手,明着找他要礼,他的脸又开始说话了,这次的几个字是——汝不要脸。
“雪莲,滋阴壮阳,殿下正好用得着。”他也是老阴阳人了,不挖苦我两句,像不会说话一样。
花叙知道此时发笑不合规矩,说着打圆场的话,“霍兄弟是关心你,大将军听说殿下生病,特地寻了这雪莲让霍兄弟亲自送过来,这是好意。”
阿洛妲不太通瀚话,却似乎看清了什么,突然开口,“我觉得殿下和将军挺配的。”
?两个男人配什么配!?
这回轮到我加入“脸上有字”大军了——呸!
阿洛妲一脸真情实感的艳羡,花叙则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做个有素质的君子,所以强忍下笑问:“何以见得?”
“因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如此说话,就像我和父兄一样,明明都是关心,却都反着将话说出来,对方虽然生气却也不会计较,换了别人,断然不敢说的这么直率。而且你们还能将每一句都反着说,怎么气人怎么来,如此旗鼓相当,难道不配吗?”
“噗哈哈哈哈~”花叙实在忍不住狂笑起来,阿洛妲还不知道她一句话骂了两个人,迷惑的看着已经处在笑晕边缘的人。
我人都傻了,扭头看向霍去病,他也愣着看向我。
这次我俩出奇的一致,满脸写着——
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