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来之清晰看见季远山的贪婪和怒火,又见季思尧的不甘心和嫉妒。
他歪了歪头,皮相泛着笑意美得霎人,把自己磕磕绊绊养大的没见识少年,此刻非常盛气凌人地说:“锦辰送了我那么多宝贝,我才看不上铸剑阁里那把剑。”
季远山:“……”
他险些气得一个倒仰,面子里子都被踩在脚底下。
还是他从来没用正眼看过,只想多加利用的亡妻之子。
季思尧突然上前,朝季来之深深行礼,站位却很明显是故意给锦辰看的。
他神色伤心,仿佛多为季来之担忧和委屈似的。
“哥哥,你我毕竟是亲兄弟,日后是要互相扶持的,你还有许多物件让我代为保管呢,定不会因为这件事疏离了我,对吗?”
季来之神色忽然一变,冷着眉眼看向季思尧,紧紧握拳。
“代为保管”的物件,娘亲的遗物,无影锏法的下半部残卷,还有他的照身契。
没有这些东西,他这辈子都要被困在青云城。
季思尧见状,面色刚浮现几丝嘲喜,就见季来之转身往锦辰怀里扑。
季来之委屈极了,抱着锦辰的手臂告状,声音中藏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你都不知道,季远山扣住了我的照身契和我娘的遗物,不拿回来,我就不能和你离开了。”
这话落到锦辰耳里,就是季远山这厮不仅欺负他老婆这么久,还要把人扣着不让他带走。
【这谁能忍啊。】零滚滚撺掇,【要不宿主您再给他一顿揍!】
院子里倏然一静,渗人的压迫感自锦辰周身蔓延。
九鹤长老和独孤闻不约而同往旁边挪了几步,一点不想被连坐怪罪。
“季远山,把东西交出来。”锦辰语调平铺直叙,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愠怒。
季远山狠狠剜了眼季思尧,忙道:“但是先生,来之毕竟是我的儿子,您看照身契给您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锦辰蹙眉,“还给来之便是,你少偷换概念。”
“再者,来之如今由我教养,如何不合礼数。”
“……是。”季远山不甘不愿应下。
季思尧突然后悔今天提起这个,他迫切想要重新找回昔日可以轻易激怒季来之,把这人变成疯子的自得感,却忘记季来之早就有了靠山。
仅仅是一句话,就把剑庄多年来困住季来之的东西要了回去。
不,不对。
季思尧暗暗看了眼季来之的厢房,心头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他不会让季来之好过的。
要是季来之离开这里,毒素一旦断了太久,只会生不如死。
季思尧正思索着,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回头就对上锦辰宛若看尸体般冰冷如深渊的眼神,心下一惊,忙低头躲闪。
不会的……那毒下得这么隐蔽,十几年前季来之的娘亲那么厉害都因此丧命,不会有人发现的。
离开观云院时,对江湖世故还不算明白的独孤闻满腹疑惑,还是去问了九鹤。
“师父,大宗师今日为何要放过季远山,他那借口这么蹩脚,竟然只换了季少爷的自由,还有金钱银两?”
九鹤摸了摸长胡子,叹道:“你忘了,无相司办案讲究人赃并获,证据齐全。”
“大宗师不是不计较,或许是想届时将青云剑庄……名正言顺地一举毁掉,从江湖中除名,这才算是给季少爷出气,至于银两,或许是给季少爷当零花钱吧。”
独孤闻:“……”
那还真是溺爱啊,百两黄金当零花钱。
——
三天后,药王谷第二封回信的当晚。
季思尧自从得知锦辰身份高深莫测后,心里就始终惴惴不安,连薛段明都问不出缘由。
只有季思尧自己知道有多嫉妒和心慌。
嫉妒于季来之天赋已经绝佳,如今又有了锦辰教导,他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轻易赶超。
这让自幼就处处高季来之一头的他怎么能忍受。
可无论怎么暗示,锦辰就是不为所动,也丝毫没有把他收做弟子的想法。
而锦辰的态度也正是季思尧心慌的原因。
只要想到锦辰住在观云院,和季来之分明是师徒关系,却暧昧不清,极有可能进出季来之的厢房,他就总担心毒素会被发现。
到时候就真的功亏一篑。
季来之不疯,他如何抢夺无影锏法,如何抢夺那满身的磅礴内力!
季思尧思及此处,又气不打一处来,抬脚狠狠踹墙,忽然警觉望向窗外。
“谁?!”
几瞬的寂静无声后,季思尧眯起眼眸,快走几步拿起长剑,走向门外。
砰!
一掌劲风先破门而进,季思尧瞳孔震颤,忙抬剑运起内力抵挡,还是被掌风甩向地面,狠狠翻滚两下。
等起身时,屋门被关紧,一袭月白长衫的锦辰站在屋内,气势比平时更冷。
“……先生?”
季思尧怎么没想到闯进来的是锦辰,当下心思流转几回,咬唇站稳。
“先生何故夜闯我的院子,您若要来,我还能不让吗。”
锦辰一点没在意季思尧的忸怩姿态。
他寒声质问:“来之房间里的毒,是你下的,还是季远山。”
锦辰果然发现了!!!
季思尧张开嘴,却差点发不出声音,心里的忐忑不安几乎化作恐惧。
“……什么,什么毒,我不知道。”
季思尧眼眶微红,似是承受不了如此压迫。
“先生深夜前来,就是要为了哥哥,无缘无故给我安一个罪名吗。”
锦辰垂眼看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季思尧如坠冰窖。
“来之今夜毒性发作,痛苦不堪,我安抚许久才让他睡下。”
“又想十多年来,总该有人替他感同身受这份痛苦。”
“呃!”季思尧被隔空扼住喉咙,骤然窒息的痛苦和压迫感让他丧失了所有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