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初尝甜头
在朱世寿建筑队的五个人中，只有祝基业多少懂一点砌砖的基本知识。朱世寿就让他先教几个人一些砌砖的基本常识。其实，祝基业也就只干了几个月的砖工活，和朱世寿他们几个相比，也多懂不了多少，只不过有一点实际操作经验而已。但既然朱世寿要让他给几个人讲一下，他也就只好就他的所知，尽可能地讲给大家。
祝基业说：“我们常用的砖头，都是用泥巴烧制而成的，多数是红色，俗称‘红砖’，也有青色的，叫‘青砖’。标准的砖块尺寸为240×115×53毫米。而砖墙的厚度则基本上是以砖的倍数来称呼，由于砖的长度是240毫米，因而厚度为一块砖的墙称为‘二四’墙，厚度为一砖半的墙称为‘三七’墙，厚度为半砖的墙称为‘一二’墙。用砖砌墙时，主要是上下不能有‘通缝’，以保证砖墙的坚固。所谓‘通缝’，就是缝隙，因此在砌砖块时，要遵循内外搭接上下错缝的原则。一层砖术语称为一‘皮’，和墙体方向平行的砖称为‘顺’，和墙体方向垂直的砖称为‘丁’。要保证所砌的墙没有缝隙，就要把砖交错砌筑，即要有“丁”有“顺”。具体砌法有三种，一种是一“顺”一“丁”——又称‘满丁满条’，在指砌砖时按照顺一层丁一层交替砌筑的方法，这种砌法最常见，技术要求也较低。第二种是“二顺一丁”——也就是指按照两层砖顺一层砖丁的方式砌筑，这种砌法比一顺一丁更容易，但是墙体的强度略低。第三种是“梅花丁”——指每层砖都有顺有丁，上下层又顺丁交错，这种砌法难度最大，但是墙体强度最高。我们现在只是砌一堵围墙，是建筑工程中最简单的一种。”
听了祝基业的话，几个人都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活路，却有这么复杂的要求和方法，都有大开眼界之感。朱世寿也没有想到这个祝基业居然还能够有这么专业的砖工知识，心里也对祝基业有些佩服。
“还有很多具体的技术性要求，譬如在具体的施工中，用砖前一天必须对砖浇水，冬期浇水有困难，就必须适当增大砂浆稠度。水泥和砂石的配合比例要恰当等等。在具体操作中，要横平竖直，灰浆饱满，错缝搭砌，接搓可靠。在建筑行业，砖工是最基本的技术工，但要成为一个水平高的砖工，也非常不容易。”祝基业继续说道。
说归说，做归做。几个人凑齐后，因为祝基业多少懂一点技术，朱世寿就让他负责现场施工，他自己负责材料购买。因为有和砖厂长期打交道的基础，所以朱世寿提出要在砖厂买砖的要求后，砖厂大力支持，把其他用户的砖压一些下来都提供给朱世寿。朱世寿大概计算了一下，农机厂的围墙共有一千六百多米长，三米高，按“24墙”做，每平方米需要128块砖，整个围墙4000平方米，大约需要用砖78万多块；按照标准计算，需要使用水泥大约32吨。市场上砖是一角钱一块，水泥是120块钱一吨，再除去一些其他支出和工钱，修完整个围墙共计大约需要八万多块钱开支，这样的话，仅在围墙修建这一项上，自己就可以挣到至少一万块钱。
不算则已，一算下来，朱世寿感到完全有点不相信。在那个时候，能够有几千块钱都不得了，如果有上万元，也就是之前朱世寿听到的柏林公社书记伍树声所说的“万元户”，那么报纸、广播有全省甚至全国都会宣传。为没想到，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工程，自己就可以变成万元户。
因为有这样大的赚头，在朱世寿的内心里有一种恐惧感，但虽然从来没有从事过建筑行业，但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行业会有这么吓人的暴利。在内心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同时，朱世寿对祝基业和高石磊等都反复讲，一定要注意工程质量，他对几个人说，这是我们做的每一项工程，如果质量不行，我们以后就找不到活路做，如果这一次做好了，以后也就好找工了。
当然，这项工程厂里要投入多少钱，他们能够赚多少钱，朱世寿是不敢也不会给几个人说的，包括高石磊那里，朱世寿都没有给他讲。
朱世寿在这个工程上能够赚多少钱，苗生根心里也非常清楚，但本来就是他想讨好朱世禄，当然更是不会对外面说。他同时也给鲁相生打招呼，让他对外不要说修围墙用了多少钱。
因为是有意在讨好朱世禄，所以在施工过程中，苗生根去检查围墙修建情况时，还主动提出，围墙上可以留一些窗格空隙，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些砖。最后，朱世寿五个人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把农机厂的围墙修好。
由于朱世寿是砖厂的老顾客，砖厂在结算时，又每匹砖优惠了朱世五厘解。另外四个人的工钱，朱世寿按当时最高价每天两块五角钱计算，开支四个人的工钱600块钱，整个结算，朱世寿在这个工程上赚了将近块钱。刚结算下来，朱世寿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修一段围墙就能够赚这么多钱。当然，他不清楚这是苗生根有意让他赚这么多钱的。如果换一个人，肯定是赚不了这么多钱的。
朱世寿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工程结算他拿到钱后。利用一个空闲时间，专门拿了一千块钱，去感谢苗生根，拿了五百块钱去感谢鲁相生。并且又给另外四个人每人另外加发了五十块钱奖金。
这是朱世寿的英明之处，也是他后来能够发达起来的诀窍所在：自己不贪心，同时知道把员工有相关人员照顾好。朱世寿并没有把赚到的钱看得太重，并不认为能够赚到这一笔钱理所当然，而是知道用这些钱去做感情投资。
当然，苗生根并没有要朱世寿拿给他的一千块钱，他只是在朱世寿去感谢他时，对朱世寿说：“朱老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就是，只要我能够帮忙的，我肯定会帮。你给你哥说一下，这一次厂里班子调整，如果你哥提名，希望他不要把我忘记了就行了。”放着五千块钱都不要，可想而知，苗生根这个分管后勤的副厂长的油水会有多少。
工程完全结束后，朱世寿专门去给朱世禄说了一下围墙修建的事，并说苗厂长对他非常关心，并给予了很多支持，让自己挣了不少钱。具体挣了多少，朱世寿也没有给朱世禄说。同时，也把苗生根让他给朱世禄说的话给朱世禄说了。
听了朱世寿的话后，朱世禄才反映过来，把修围墙的事拿给自己的兄弟做，这是苗生根在向自己示好。尽管有关厂班子的人事变动外面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但朱世禄并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也没有谁正式向传言所说，给他谈让他当厂长，并且由他提名副厂长人选的事。因此，他也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抓自己份内的事，既没有因为传言而兴奋，也没有因为传言而有意回避工作中的问题。在朱世禄的思想中，顺其自然的意识非常强烈。他没有想过自己一定要当厂长，但他想如果让自己当厂长，他也不会拒绝。毕竟对于龙台农机厂来说，他是非常有感情的，这种感情尽管说不上象颉顺国所说的要复辟，要把原来就属于朱家的厂仍拉回来作为他朱家的私有财产，但能够让以自己家的厂子为底子的厂兴旺发达起来，对于朱世禄来说，自然是一件让他感到兴奋的事。
由于前面所说的原因，对于以后苗生根是否继续任副厂长的事，朱世禄心里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在朱世禄的心里，自己下一步是什么情况都还说不清楚，哪里能够说得上去想别人怎么样呢？
苗生根虽然没有要朱世寿线他的一千块钱，但朱世寿总还是觉得应该感谢一下苗生根，就另外花几百块钱买了一台“三洋”牌收录机送给苗生根。那个时候，能够有一台收录机，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本来朱世寿是想买一台电视机线给苗生根，但想到电视机还太打眼了，就没有买。不过，赚了这笔钱后，他倒是花了将近两千块钱给自己家里买了一台“金星”牌彩色电视机。朱世寿本来也想给父母买一台，但觉得那样的话同样招人眼了。那个时候，整个柏林公社都还没有一台电视机，如果独独自己买一台，岂不是告诉生产队的所有人——他朱世寿家发了横财。农村里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发横财，认为横财是不义之财，发横财的人是要报应。基于这些因素，朱世寿只好卖了一些比较好的布料，让二妹朱秀蓉给家里人每人打一套新衣服。同时，给大哥的儿子朱子善买了好几样玩具和几套连环画。这也就算是朱世寿第一次赚这么多钱后对家人的报答。
有了这一次的建筑经历后，彻底激发起了朱世寿拉人组建建筑队的想法。虽然他后来也明白这一次修农机厂的围墙能够赚那么多钱是因为苗厂长的关照，但却在朱世财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搞建筑好赚钱”的强烈印象。于是他以他们这一次修农机厂围墙的五个人为核心，成立了龙台镇的第一家个体建筑施工队。并且将这一次修建龙台农机厂围墙赚到用后剩下的几千块钱又加了一些钱，买了一些修建用的基本工具，如冲击钻、手枪钻、切割机、电焊机、铁抹子，木刮杠，水桶等等。
建筑队成立了，但要有工程做，并不是建筑队一建立，工程就自然来了。为此，朱世寿想到了两个办法，一是让建筑队的几个人都通过自己的亲戚朋友，告诉这些他们，他们的建筑队可以帮修房子；二是朱世寿找到县上的一个印刷厂，让印刷厂印制了几百份宣传单，宣传他刚建立起来的建筑。能够印宣传单宣传，说明朱世财确实是一个具有强烈商业意识的人。那个时候，企业打广告的基本上还没有，就是后来的企业打广告，那也是大企业或者是外国企业。如那个时候的日本电器企业，在中国的广告可以是打遍了全中国。
因为要印宣传单，就涉及到要给建筑队起个名字的问题。到底起个什么名字，朱世寿想了很久。开始时想以他自己的名字起名，但又觉得不好，想改为把几个人的名或姓加起来选一个名字，但也觉得不妥。再后来又想到以地名起名，但也觉得不好选。最后，几个人商量后，干脆起名叫“龙台个体建筑队”。开始时本来想叫“柏林建筑队”或“梁家坝建筑队”，但觉得地名太小了，知道的人不多。而龙台在整个伍城县都是比较有名的。而叫个体建筑队，也就是为了有别于那些国营的建筑机构。
朱世寿的建筑队刚成立的前几个月，还完全没有找到事做，就只好各自按照自己原来的活做。朱世寿买的一些建筑机械，也只好托苗厂长在龙台农机厂找一个地方放着。他本人除时不时帮一些商家运点货外，仍然主要在县砖厂运砖。利用这一条件，朱世寿把自己印制的宣传单发送给每一个前来买砖的人，希望他们知道他有一个建筑队。同时，在运输途中，朱世寿也一路上留意看有没有哪里有要修房子的迹象，只要有，他都会去问一下，希望能够有他们建筑队做的活。
朱世寿之所以把很大的心思都转到建筑队上，一方面是他通过龙台农机厂修围墙的事，觉得搞建筑很容易挣钱，另一方面也是他感到这一年多来上路跑的汽车越来越多，就是在县砖厂运砖的车都越来越多，有些时候因为到砖厂运砖的车辆太多，砖厂为了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关系，就采取现场排队或是少给数量以来满足各方面需要的方式，来平衡顾客之间的需求。朱世寿虽然算是砖厂的老关系户，但也不得不面对厂里采用的这种办法。因而出现有时等一天都无砖可运的情况。对于朱世寿来说，如果这种情况多了，确实不是好事。毕竟他要靠每天的劳作来挣取报酬，虽然之前也挣到一些钱，但不说坐吃山空吗，至少也还有一个家的需要维持。特别是马丽娟马上就要生小孩了，这对于朱世寿来说，既是一件大好事，但也是一个大压力。马丽娟虽然有工资，但并不高，每个月就三十多块钱，如果自己的汽车不能拉到货，不仅自己无钱花销，就是汽车的消耗都没有出处，汽车的养路费、保险、油耗等，尽管并不是每天都要掏钱出来，但全年总算账下来，平均每天的开支还是不少。因此，在内心里，朱世寿还是很着急。
对于搞建筑队容易挣钱的认识，朱世寿多少有些受龙台农机厂围墙工程的误导，因为他在这个工程上确实尝到了甜头。尽管朱世寿也想到过苗生根副厂长对他在这个工程上有照顾，但并没有想到其照顾的力度会那么大，也就因此认为搞建筑挣钱容易。实际上，严格按照要求，在龙台农机厂围墙工程上，最多赚一两千钱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不过，倒正是因为龙台农机厂围墙工程的误导，使朱世寿走上搞建筑这个行当。要不然，他可能就只是一个跑运输的专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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