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榕树下,满是斑驳的树影。
我一身白衫与月轻梧对坐,桌上还摆着一副棋局,棋盘上的黑子早已经山穷水尽,一派穷途末路。
“公主好好想想再走!”某人一派嘲笑的音调。
“不玩了!不玩了!”我耍赖的推掉棋局,脸色不好的瞪着眼前人。
这厮果然不懂的让着媳妇,直男无疑。
我与他下了十几盘棋,他就没让我赢过,每每才不过几个来回,我就已经四面楚歌了。
而且他还一副其实我没有用尽全力的模样。
从前,我与老男人对奕,不说十次能赢十次,八次也是有的。
偏这人,不动不摇的像个谪仙落在凡尘,面对我的呲牙咧嘴,一派翩翩世子的模样。
“月轻梧,你让我五个子好不好?”我耍赖的说道,手指扯着他绣着纹路的袖衫。
他的衣衫是粗布的,被我拽了几下,褶皱的厉害。
我讪讪的笑了笑,收回爪子,眨着单纯的眸子,望着他。
一片安静——
那厮不理我!
我不满的抬头望着天,皱了皱眉头。
“三个!三个!”
又是不理。
这人!
我无奈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个!不能再少了!”
这是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月轻梧慵懒的抬了抬眼皮看着我,手里折扇呼扇着。
“十子!”他说,眉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
十子?我嘿嘿一笑,眨着眼睛。
“国师大人未免太过于自信了?看本公主大杀四方杀你个落花流水!”
信心满怀的说着,不出一刻钟,我的眉头拧着更深了。
艹,这样都能输?
这人作弊吧!
让了我十子,也只是我多挣扎了一会儿?
“月轻梧,你大概不是人!”我不满的嘟囔,为自己的棋艺哀婉叹息。
“不是人?”他挑眉看着我。“公主这几日可是猖狂的很!”他话毕,作势就要来敲我脑袋。
我嘿嘿一下,“可不是嘛,如果是人怎么可能每局都赢,你定是哪个神仙下凡历劫,被本公主捡到了宝!”
我说的愉快,眼前人无奈的摇着头,“堂堂仙宁公主,半点没个正形,像个孩子!”
我切了一声,“仙宁有姐姐德被天下,本公主就只想安安稳稳的守着我的神仙大人做个米虫!”
“米虫?”他无奈了,“公主吃了这般多,为何还是如此的小?莫非怨恨在下不够努力?”
小?
我不解的看着男人,什么小?
月轻梧调戏的扫过我的凶口,言语里尽是笑意,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厮还真是逮着机会就嫌弃我。
色鬼!
我愤愤的瞪着眼前的妖僧,
“月轻梧你无赖!”我大喊,就要伸手去敲他。
在我手指要敲在他额头上时,却被他稳稳的接住,“公主这撒泼耍赖的本领日益高超,是跟着月烛萝日日混的成果吗?以后不准再跟着她厮混!”
月轻梧的声音带着七分玩笑,三分认真,我切了一声。“国师大人,妖女是正房,你可是侧室呦!”
我话音刚落,便抬腿就跑,嘭的一下撞到了来人的身上。
突然喋术脸色极差的看着我。
“殿下!”他喊道,精巧的娃娃脸上一片暗沉。
碟术向来笑眯眯屁颠颠的,今日这模样,异常。
“怎么了?”我理了理衣衫,不满的瞪了月轻梧一眼问道。
娃娃脸深深的叹了口气,眸色闪烁的望着我。
“月凡将军在苍阶一役中没了,如今尸首已经送到了西镜司!”
没了?我棋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喋术,你在胡说什么?”
我皱着眉问道。
月凡哥哥带兵多年,跟着月离沐也多年,行军带兵再没有比他厉害的了。
如此经验丰富怎会死呢?
我不信的摇着头,眸色深沉的望着碟术。
碟术眉梢低垂,精致的娃娃脸却脸色暗沉的厉害。
“是真的殿下!尸——尸首已经回来了!就在西境司宗府!”他声音很低,带着他独有的柔软气息。
我抬头望着月轻梧,他的脸色低沉的更加厉害,甚至他的嘴角都抽搐的厉害。
他望着我,眼底是浓烈的忧伤,似乎有一种绝望即将喷涌而出。
“月轻梧!”我低声的叫了叫他。
他似乎没有听到,突然紧紧的环着我,力气大的吓人。
“终究——
“终究他还是死了!”
“原来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都不能改变!”
他的声音很低,在我耳侧我却听不明白。
“改变什么?”我低声的问他,他星辰闪烁的眸子,似乎星辰烬灭,只剩下无垠的黑暗。
“什么都不能改变!不管怎么努力!如何努力!是命!”
月轻梧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突然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脸上尽是悲伤。
“妖女!”我大声的喊道。
随后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往门口跑。
月凡死了!西境司只剩下妖女了就,她——她还怀着孩子。
仓皇的跑在路上,我泪水浸湿了眼眶。
妖女,等着我!我心里叨念着,似乎已经瞧见她声嘶力竭的哭泣。
西镜司人口单薄,老宗主死后,月凡大哥是她唯一的亲人,如今他也战死疆场,对于妖女来说打击定然不小。
我的身形极快,突然身子被一个巨大的力气拉了住。
我转身只见月轻梧安静的看着我。
“阿火,穿上鞋再去!”他低声的说着,然后轻轻的把鞋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帮我穿上。
“月轻梧!”我低声的叫道。
“我——”话卡在嗓子里。
“去吧!好好陪着烛萝,她此刻需要你!”
“嗯!”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底是浅淡的神色。
他怎么了?
我迟疑的望着他,随后咬了咬牙,大步的走出了公主府。
大街小巷热闹非常,糖葫芦的、烤地瓜的,已经豪情满怀的叫嚣着。
从公主府到西境司宗府只有短短的几条街,只有窄窄的几个转弯。
我却似乎走了许久,似乎用尽轻功,也慢的要死。
“妖女,等我!”
我低声的说道,望着宏伟的西境司宗主府门,我的神色开始深沉。
这里!
我来过无数次!
这里!
我睡过无数次!
我在这里与妖女嬉笑怒骂!
与月凡大哥喝水谈天!
第一次,我害怕走进去,第一次看着大门有些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