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关注内大臣的病重入院?
普通百姓是恰恰最不在乎的,正如多少年来,无数百姓其实都选择性无视日本政府的存在,蜗居于自己的小确幸生活状态中。尽管这些年来,日本的经济再次得到腾飞,但一方面它未到广场危机前夕的程度,一方面有那惨痛的“失去的二十年”做样本,人们很难再回到昭和时期的光辉中。
所以政治是政治,生活是生活,除非是圈内人士,除非直接触及到了切身利益,否则没人打理一个内长官的更迭。正如很多年轻人不爱投票的直接原因,就是他们都知道以自民党无比强大的实力,不管首相竞选的过程如何,胜利者都会是自民党魁,根本没有悬念。
所以,有关岸田大臣入院的新闻,虽然登上了朝日电视台的晨间要闻板块,但真正影响的却只有一个看似很渺小的圈子。普通百姓仍然按部就班地生活,仿佛这世界上的大事都和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就算是巨富商贾和政坛人物,也只有最被触及核心利益的那批,才会在这时暗流涌动起来。
作为事件最核心人物,大臣的秘书江口真嗣是最忙碌的,他起码要先担负起大臣本应的职责,还要对其家属做出安抚,乃至以全新立场和同级官员沟通,事物好不繁杂。偏巧就在这时,政府军火承包商那里新闻不断,让他委实抽不开身来,非得全身心负责起防卫大臣的这一部分工作来。
首先,因为众所周知的流程,海自的第二艘直驱海试开始,江口起码就得代替大臣到场。新舰终于迈向服役的大门,而再下一艘直驱的开工计划也该被提上日程了,所以江口有的是新闻发布会要参加。在那之后,他也很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和海自的人一起和本州船厂做沟通。
所有这些事情,是他秘书的职责,更是大臣的职责,更是当大臣无法履行职责时,该由秘书临时代行的。医院的时间轴是唯一的,不会因为病患有很多工作该忙,就提前把他给请出去。三天五天乃至七天,既然岸田大臣一直躺在病床上,甚至连苏醒都做不到,谁还能强逼他的家属做出院手续吗?
所以如此一来,倒是让江口真嗣一时间风头大盛,平日里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就是二把手的人物,如今拥有着平日里万万难及的赫赫名声。面对这种情况,固然会有政坛人士看不过去,却只能属于偏门人物,因为不管怎么分析,江口都是严格遵守着法律行事,绝未有趁机越俎代庖的举动。
但他个人固然守法,政坛的大环境却没法完全淡定,因为圈内人都知道换届选举的事情。明明都是病重一年多的老头子了,偏偏就在最后这段时间里,突然玩了个持续一周都不止的昏迷住院,怎么看都有点太巧了。江口的确是遵循着法律,所以,他就在这样的一个关键点上,时机恰好地代为复命了?
不是秘书不能继任上司的职务,那其实就是秘书的潜规则任务之一,但也没有这么巧的。对于事不关己者,他们只会半睁半闭眼地瞅瞅,等江口上台后竖个拇指,但对于早已窥探防卫省大臣一职多年的人,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有人打算调查江口。
这件事当然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然后,美冬是知道的。
“这份名单上的七人是最高悬疑,下一份名单的五人次之。”
依然是她居住的高级公寓里,依然是那间铺着光滑大理石砖的明亮客厅,美冬正在听取佐藤高慧的报告。她正襟危坐于沙发上,难得穿着一套黑色的衬衫纱裙,对面的短发女郎则是黑西裤和白衬衫的打扮,显得相当干练。
“如果他们想调查他……”
美冬悠悠拖着长音道:“是能查到和我的私人往来。但首先,这当中没有非法资金往来,因为确实没有;其次,他们不可能查到我和他的交谈信息,因为没有录,过去一段时间里,各个现场也不可能提前装有监听设备;其三,就算知道我是江口的后台,除非他们也有着极其庞大的后台,并确定誓死效忠了,不然傻子才会跟我做对。一群政治家而已……”
话音落下,屋里两人都不由得笑了。
财团之主这种身份,和普通的财团常务都不是一个层级,又岂是普通的企业社长能比的。其他想竞选防卫省大臣的官员,也许能玩弄一家普通公司的社长,让他因为得罪了政府而遭殃,但哪有在财团之主面前硬气的道理?
是人都知,民主国家的议员其实就是资本家的走狗,把这情况放在日本也是一样,甚至更加严苛。哪怕政治世家的存在感的确更强,对政坛的影响力确实极大,但也终归是为资本服务的,只是作为台前人物而而格外显眼罢了。
何况宫本财团和三菱、住友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那就是在规模日趋逼近的同时,宫本就是属于一个人的,而其他财团则是数十家大型会社共有。得罪一个人就等于得罪一整个大型财团,为和江口真嗣抢新饭碗,就把一个也能成为自己后盾的巨无霸变成敌人,这是任何有脑子的政治家都不愿意发生的。
“让他们去查吧。”
美冬漫不经心地笑道:“真要能查到我身上,还是好事了呢。如果是三菱、住友他们,好歹还是多少个常务构成的集合体,余地很大。我宫本的话,要么得罪我,要么别得罪我,二选一,谁还敢阻止江口的继任之路吗?”
“是这个道理,但还希望你能小心一点。”
任凭上司如何得意去,佐藤高慧只是简单地把资料往桌上一方,简单叙述她的调查结果:“光是这十二人里,就有三名也和警界有很深关系的人,同当初的水屯一家情况类似。宫本小姐……”
她多少有些似笑非笑:“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