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就这样静静的回望他,没有一丝力气多做一个不同于此时的表情。
他皱皱眉,厌恶的用剑尖将我身上之人拨倒在地,冷风遍袭,翻飞我杂乱的黑发,掀起我飘零无助残破的衣角。他自怀中掏出纯白胜雪的手帕仔细的擦拭剑身,随手一挥,沾血的白帕翩然飘远,素骨青瓷玉手翻飞间,已夺人性命。
我仍是以同样的姿势平躺于他的眼底之下,已经如此不堪,还有何力气介意更为不堪?无力的闭紧双眼,不想看见他眼中我的狼狈。
只觉身上一暖,淡淡的龙涎香驱散了鼻中的血腥,他解开披风带子挥舞着将我笼盖,轻柔的揽入怀中,眼皮无力的闭上睁开几下,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劫匪和已被人扶上马昏迷过去的雪凌,任他抱起瘫软疲惫的我,顷刻消失了所有的力气,只依稀感觉被他放在马上,任我歪靠在他肩头,不时散发出来的淡淡龙涎让我昏昏欲睡。
当我醒来是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房间一片晕暗,只能听见强风吹打窗棂的声响,周遭寂静的可怕,唯有地下飘散的一缕沉水使人略感心安。
我挣扎着起身,舌根部稍稍牵扯都会有遍及四肢百骸的疼痛,扶在床榻上的手指传来钻心的刺疼,使我不由得失声喊叫,片刻响起一阵缓急的脚步声,朦胧间有盒子被打开的声响,顿时满室光亮如昼,一个侍女站在发着莹光的夜明珠旁,房间中央摆放着六片漆木围屏,前方有一青铜五足香炉,西窗下竖着古琴。
我撩开身上的锦被,再次挣扎起身,侍女赶忙缓步走近,一手扶住我:“姑娘莫动,身子还未大好,小心碰到伤处。”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淡粉丝缎中衣和已经包扎过的手指抬眼费力用变得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是哪里,和我一同的姑娘呢?”
“昨天夜里我家主子带姑娘回来的,嘱咐我们好生伺候着,那位姑娘白日里已经清醒,怕客栈里的亲人担心,先行回去了,临走让我嘱咐姑娘,不管怎样但凡先把身子养好,才能做余下的事。”
我听了心下更急,雪凌回客栈去了,不晓得有没有找到玄歌,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岂敢再耽搁片刻。
“多谢姑娘,劳烦你将我的衣裳拿来,此时我便要回去客栈。”
“姑娘的衣物回来之时主子已经吩咐烧掉了,况且现在丑时刚过,不论怎样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
“不瞒姑娘,我身有要事不便再耽搁,你主子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当答谢,还请姑娘放行。”
我顾不得她的为难,焦急的下床奔至房外,外面风雪肆虐,雪花落在薄凉的中衣片刻沁湿,让我忍不住瑟瑟发抖,她全力的拉扯阻挠,我疲惫的挣脱推搡。
“还请姑娘体谅奴婢,主子定饶不了奴婢的……”
我们撕扯间听闻一声低沉薄怒:“深更半夜在闹什么?”
我循声望去,皑皑白雪中,他手持青白丝帛伞,身后侍从垂眉低目,纯白中衣外罩着黑丝貂裘,又一次如神祗般降临,天地间唯有黑白两色。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看似刚刚被吵醒,眼睛有些红肿,眼神更为凌冽,雕刻般的脸上线条僵硬。
无情的话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溢出,眼睛却始终注视我的方向:“拖下去杖责三十,关进水牢。”
他身后的侍从领命上前,侍女俯身跪地:“主子饶命,奴婢不敢了,求主子饶了女婢……”
求饶的声音撕心扯肺,我被惊得目瞪口呆,顾不得雪地上寒凉刺骨,扑通跪在他面前,紧紧攥住他衣襟:“求你放过她,不是她的错……”
可惜我卑微的求情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还在花季的少女就这样被人拉扯的带向另一个去处。
他低头俯视我,用力抽走我手中的衣襟,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我被甩倒在雪地里,如一片经不得半分风力的雪花。
他低下身来,离我咫尺之隔,用手扳住我的脸,至他身上渡来一阵温热的龙涎香气息,声音低沉惑魅,却如冰雪般没有温度:“你总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我救了你便可在我面前有恃无恐,我既然能叫你生,同样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我看着他笑不达眼的唇畔,好想看穿这个昨日还靠在他怀里救我于水火的人到底是神是魔,温度还未曾变冷,人已变得模糊。
“那为何还要救我?”
他松开我的脸,站起身子,嘴畔的笑意更浓:“一时兴起罢了,我讨厌别人在我眼皮底下干些龌龊下流的勾当,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我更加讨厌自不量力且肆意滋事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我正了身子,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寒毒却在此时发作,歪斜着身子苍白了脸色,只能尽力用两指隔着衣物死命按住气海,我感到他投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
我艰难的抬起头,这个总能轻易掌控我生死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姿态使得我前所未有的疲惫。
“阁下救我一命,我便以一命相换,刚刚那个姑娘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想她躲得过三十杖责也必丧命于阴寒水牢,你未立刻取她性命,大抵也不过是想扬名立威,杀鸡儆猴,她因我而逝你手,罪孽于我便不欠你分毫,你现在要么放我走,要么立时取我性命。”
他挑挑眉,定定注视我良久,眼神瞬息万变,接着轻笑出声:“你是做生意吗?如意算盘打的倒是挺响,我虽不介意做个赔本的买卖,可是你说的两个选择都不称我意。”
“你到底想要如何?”
让人厌恶的无情笑意又滋生唇畔:“若我说,要你以身相许呢……”
话音未落,手中的帛伞已跌落雪中,我就这样毫无防备被他只手揽腰拽至面前,近到我和他隔着中衣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我略微抬着头,与他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似乎都在寻找着能够看透彼此内心的胜算筹码,忽然感觉腰间传来阵阵热浪,逐渐遍布全身,他的手掌宽大有力,点点热气让我眩晕升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