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闪烁的眼神终是被易千绝发现,他端起酒盏敬大家:“各位初来楚夏,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忻南王府虽比不上皇宫,但本王怕大家在此期间拘束,便招呼各位在我府中居住,也好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撄”
干净杯中酒,众人响应,没料到他并未入座,冲着我的方向说道:“非鱼,今晚并非国宴,你也入座吧。”
随着众人看我的眼光一时间手足无措:“谢王爷,奴婢伺候着便好,奴婢不敢忘记尊卑有别。”
他竟走下主位:“在本王府中你便如同到了家里,你玄非鱼在我面前大可收了这些繁文缛节。”
说着来拉我的手,惊骇之间只听玄歌雀跃的声音:“王爷说的没错,这里大部分都是同乡故友,你若是站在那里如何能让我们安心享乐,过来坐我这里,既是家宴就无需太多礼节。”
玄歌及时为我打了圆场,不然我真怕他不管不顾的拉我坐在他身边,我便像得了御赦一样大步溜到玄歌和祁芮的食案前坐下,易千绝也没说什么只是满意的浅笑偿。
我试图将目光调离,正好瞥见斜对面南宫彧的一脸讥讽,正在无措的时候只听见爽朗雄厚的声音响起:“不知道玄姑娘还否认识在下?”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即便已经时隔一年,我还不忘当初雪山他为我和玄歌求得一命,只见他隔着玄歌举着酒杯冲我点头微笑。
“自是不忘,多亏祁大哥当日出手相救才有我们的劫后余生,你照顾玄歌这么久,我还没亲自和你说声谢谢,非鱼先饮此杯敬祁大哥。”
途中玄歌***话语:“你不用谢他,也许他现在正在后悔。”
祁芮愣愣的看她,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我何时说过后悔?”
“当着我面你自然不会说,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听你和下人说最让你头疼的便是我这个没有分寸不时闯祸的玄大小姐。”
“我说的可没错,不止是我头疼,你去问问哪个伺候你的下人每天不是被你折腾的精疲力尽,亏的你早先身子不利索,不然的话活路都被你生生断了。”
祁芮禁不住一笑,我暗自欣喜,虽然她曾遭受过灾难的洗礼,却能遇见救她、帮她、护她之人,免于承受困苦,这比什么都值得宽慰的。
“你少在非鱼面前买好,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每日限制我这个那个,这等于囚禁,还妄想我对你感激涕零?做梦!”
我及时制止:“再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我可当成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喽……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中间人的感受。”
他二人一笑置之,玄歌趴在我耳边低语:“你莫不是疯了,居然会把我们当成一对……我听说你与易千绝有过交集,你认为他怎么样?……”
我震惊的侧过头看着她异于往日的嬉笑和望向易千绝那掩饰不住的神之向往,再看看易千绝始终含着清浅的微笑得体的与在座众人执壶劝酒的翩翩风姿,心内了如明镜。
她从未喊过他王爷,易千绝三个字顺理成章的冲口而出,想必她的心有所属正是对我一往情深的忻南王,残酷的命运又一次要将不幸带进我们的生命当中吗?
为何偏偏是他?为何困局难破再添新阻?我要怎么回她?阐明易千绝的真实情义还是瞒着玄歌举手支持?这错综的缘分何时能够停休?
“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呢?”玄歌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拿起酒盏佯装无谓的样子,可内心却是激荡难平:“我和忻南王也并不熟络,他一向淡漠冷清,若你真心喜欢,一切还是谨慎为妙。”
她歪着头,皱皱眉:“冷漠吗?我感觉还好啊,你说他对我的心意会否如我对他一般呢?”
我闷闷的喝口酒:“这个无从得知,我记得以前你说过,想要快意江湖,愿得一人心,不愿入宫,每日伪装笑颜争宠算计,现在都变了吗?”
听了我的话,她有些闷闷不乐,手拄着下颚,仿似自言自语:“那是没有一个对的人出现,以前的豪言壮语都是年少无知的任性轻狂,等到那个人真正的出现,我才知道什么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不敢再看她澄清的眼睛,不知道何时起她已这般情根深种,更不敢想当易千绝得知一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如若他将他的心意如实相告,我与玄歌多年的姐妹情深要怎样来收场?
我看够了三人或是多人爱恋的无疾而终,最后不外是伤痕遍体,任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我寻回了玄歌却不知一直心神向往的与她远离宫廷,结庐人家会是怎样的变数,让我更无法面对的是她的直言不讳,而我却永远做不到以实相告。
如若当初我再踏出一步,不计更多的得失成败成为南宫彧后宫椒房殿的一束花草是不是就不用面对此刻更为艰难的抉择,可是没有可是,我与南宫彧已是爱恨两相怨,水火不交融。
想到此处我抬眼向斜对面望去,他对承安毫不加掩饰的宠溺神情一览无遗,玄璃时不时轻浅温柔注目那抹淡雅端庄的倩影,我已多余至此。
拉回和祁芮正在嬉笑的玄歌,轻声问道:“若我说现在有机会离宫,你会与我一道同行吗?”
她先是一怔然后低头不语,她的犹豫迟疑我已心生了然。
“没关系的,我没强迫你做什么,这一年虽然不长却也看透了世间百态,我已无心继续,我最大的欣慰不是你能不能与我一道而是你能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雪凌的死让我感触良多,也越发渴求平淡的生活,如果不是为了找到你,我想我早就在一处安宁僻静的山野重新开始,我们毕竟不能相伴终老,终归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所以按你的心意去选择,不管是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她沉默多时,紧紧咬着下唇:“你现在的处境能够离开对你来说是求之不得,我又怎么会自私到强逼你留在我身边,可是我……我真的无法放弃,哪怕每天只能见上他一面,我都会觉得幸福无比,可我还是不愿再与你分离,我现在好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释然的微笑,握着她绞在一起的双手:“不用为难,你想我开心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开心,这并不矛盾,我们的情谊怎会因为分离就消失不见了呢,即便不是天天在一处我也会想尽办法回来看你,你没听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
听了我的话她莞尔出声:“这句话也是混乱用的?不过还挺恰如其分的……”
看着她释然轻松的笑容,我忽然也觉得一片晴朗,我们在心里都做了决定,或许是再次分离或许今生相聚指日可数,那又何妨,只要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分别就是为了来日更好的相聚,可是谁会料到很多时候没有来日方长,只有乍然离场……
宴会散场,我交代玄歌拿着给雪娃准备的一点食物先行回房,便伺候落棉安歇,几案上放着几页琴谱,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少主做的曲子?”
落棉含笑轻轻拾起琴谱,眼里满是珍惜的温柔,待我离开后他们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大概是闺帷深寂往昔的温情慕意一触即发,即便时时克制自省也会有真情流露的难以伪装。
我的担忧更多于同情,落棉的一向克己自律不知何时已由情不自禁替代,是不是世间再圣贤脱俗的人都无法逃脱一个情字。
“落棉姐,非鱼有一事相求。”
她将琴谱轻折放进一个平时任何人不得碰触的珍珠宝匣内:“但说无妨。”
“即已寻回玄歌,非鱼想就此离宫,当初万不得已留在皇宫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与玄歌重聚,眼下心愿已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决定了?玄歌是否要与你一道离开?”
我低下头,抿抿嘴:“玄歌暂时还会留在灏陵,我想先带雪娃离开,我知道此时落棉姐一个人不能做主,太子那我又不好去说,所以请求落棉姐代我恳求太子殿下。”
她缓缓的向软塌走去,飘忽的声音落在身后:“一个为情而留,一个为情而去。”
她的聪慧我是早就深知的,所以她的洞悉一切我也不觉得吃惊。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会尽量帮你周~旋,只不过……太子心意难测,就算是我的说辞也不见得奏效,所以你先别寄予太大的希望,我会慢慢渗透。”
她虽这么说我却是将所有希望倾注于她的身上,只盼能得偿所愿,回到房间暗暗的烛火闪烁不定,带给雪娃的吃食摆在那原封不动,我轻声的问向哀叹连连的玄歌:“怎么?一口没吃吗?还是睡下了?”
“醒着呢,别说吃连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