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等我的狼狈谢幕她及时在散场前出现,承安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半蹲在我身前:“原本也想放你一马的,可是现在我也怕了,玄非鱼,一直是本公主小觑了你,如今怕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可怪不得我,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你逼的……”
她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丝丝凉意惊心,声音却不急不缓缥缈无依。
我一言不发,静静的听她说话,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应。
“可笑春蚕有许痴,年年辛苦为他谁,恰如贫女飞梭了,挂估何曾有一丝……我和明楼都恨你,恨的不同罢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这般身陷?论出身、学识、相貌我何曾输给你?大概求不得的始终都会让人惦念。”
她站起身在我眼前来回走动:“本公主不指望你安分守己了,看来你做什么明楼对你的心意都再难动摇,将来有一日你或是你身边的人假如遭遇不测你会恨我吗?不过……就算你恨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我支撑着站起来,裹紧狐裘,对她盈盈笑意:“公主是威胁奴婢吗?玄非鱼从来没想过要与别人争抢些什么,才以致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最后无路可退,公主的担心惧怕不无道理,一来担忧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到最后竹篮打水,二则以我的出身地位你高高在上的公主岂肯屈就,想必殿下对我的钟情是公主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公主又何曾想过放我一马?那么今日我也对公主说一句,与其用尽心思谋算他人,不如好好守住殿下对你一息尚存的情义,以免追悔莫及,非鱼既然已无路可退,那么我也会好好守住身边人和自己,不惜以卵击石,同归于尽……”
我用眼神告诫她没有任何时刻如我此般认真,看着她逐渐苍白的绝世面容,我不禁对她展颜一笑,轻轻抚摸狐裘领口周边的洁白:“公主,珍重!偿”
含笑转身,也留给她一次背影旖旎。
将自己的衣裳换好,便托路远把狐裘送还南宫彧,他焦躁紧张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主子大发雷霆,屋里的东西都摔的稀巴烂,没一个人敢靠前。”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辛苦你了,摊上一个失心疯的主子,识相的今晚离他远点,明日待病情稳定了再靠前,自求多福,我先走了……”
我竟有一种发泄过后的快感,冲他努嘴微笑,他像是看见怪物一般目瞪口呆。
第二日玄歌对我说易千绝要带我们去围场打猎,我推说身子不爽,加之陪伴雪娃,她便有些悻悻的一人独往。
雪娃躺了几日不言不食突然转了性子,清早起来就打扮的亮丽清爽,就连在里面服侍也是轻松快意,丝毫看不出大难过后的悲伤。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忧,如此的性情大变不知道她在谋算什么?
傍晚时分玄歌一身劲装,额前是汗水打湿的碎发,踏着欢快的脚步回来。
“今天收获颇丰,眼下猎物都拿到易千绝的膳房了,他让我来喊大家前去热闹一下。”
落棉含着笑说:“看把这丫头野的,今天谁猎的最多啊?”
她坐在软塌上晃悠着两条腿:“自是易千绝,我哥和小五也还不错,最笨的就是祁芮,统共才猎到两只野鸡三只野兔。”
雪娃笑嘻嘻的询问:“那我们的玄大小姐呢?”
“我嘛,就是看热闹去了,他们又不让我单独进入围场,快别说了,赶紧收拾了去紫旭殿……”
她催促众人其实是不想我们提及她一无所获的现眼,我拿给落棉一件厚重的孔雀大氅:“你们去吧,我有些乏了想睡下了。”
玄歌听了从塌上跳起来:“早上让你跟着去围猎你就各种理由,现在又推说不去,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们去逍遥,那多扫兴啊,不行,你必须去,大不了早些回来,我和落棉姐给你告假明早让别人替你的值,你大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你少坏了我的规矩,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多娇贵,动不动的告假,我还有赤儿陪着呢,你们且去乐呵,把我那份替我吃了。”
赤儿本是无动于衷的躺在地上的毛毯上阖眼安睡,听了我的话一下子窜到玄歌身上,两只爪子死死抓紧玄歌,回头戒备的看着我,惹得玄歌一阵大笑:“你看看,连赤儿都不想陪你孤单单的呆着,你就别墨迹了。”
落棉披了大氅含笑对我说:“且去坐坐,实在乏了再回来,别扫大家的幸。”
我只得换了夹袄随着她们一路赶往紫旭殿,我故意落后悄悄的问雪娃:“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可千万别做出让我们担心的事。”
她瞥了我一眼:“我没想什么,我能做出什么?你说的对,凭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如何能伤了皇子,更何况斯人已逝,就算我赔掉性命也是于事无补,本打算你若能求了太子,我便与你一道出宫,可眼下怕是难啊。”
我半信半疑的盯着她:“你最好说的实话,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你走错了路,所以你的每行一步都牵扯着我们的性命,我不会放弃出宫的,我会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好的时机。”
她没说话只是微翘了下嘴角。
紫旭殿温暖如春,野味的香气在踏入殿前就已闻到,今晚易千绝的身边坐着一个淡妆素服的女子。
眉眼清秀,举止淡雅,想必就是人人传颂的忻南王最看重的贞宜夫人景月华。
宰相之女却甘居夫人之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当初宰相景琰极力反对终未敌过她以死相逼。
‘此生月华只嫁易千绝’成为灏陵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宰相的妥协大概也是因为看重易千绝在楚夏帝心中的地位或是景月华豪言已出想再结良缘亦是难事。
除了玄璃小五早已入席,剩下的就是我们刚刚到来的这一小撮人,人少不杂反倒轻松惬意。
席间歌舞助兴,众人皆是酣畅淋漓,玄歌大概是见了坐在易千绝身边的景月华,有些闷闷不乐,自顾自的饮酒,祁芮去劝反被她怒目相向。
见状我低声对她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注意仪态,你此般倒让人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你既已选择投身宫门就该有万全准备,你见过哪个帝王一生只钟情一人的。”
玄歌歪歪嘴扫了眼首位上的易千绝和景月华,遂坐直身子放下酒杯,一副稳重庄秀的姿态,我不禁莞尔:“你也不必做的太过,与你平日一般即可。”
她瞪了眼睛看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算了,算了,你大小姐想怎样便怎样,我出去透透气,看着点赤儿,别让它吃的太多,小心积了食。”
我不等她反对起身便走,身处紫旭殿的庭院,总感觉并未离开寒晏,哪里的皇宫王府都是一般的红墙高筑,门庭深锁。
可喜的是整个庭院栽满红梅,凌寒独自开的艳丽花朵上还有未曾消融的积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我看得欢喜不自觉走向梅林深处,一声短暂的嘤咛让我停住脚步。
“棉儿,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如意,可你要相信我,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璃,我不想你为了我去犯险,现在已经很好了,偶尔还能与你见面,我别无所求,毕竟灵烟的命运掌握在寒晏的手中,一旦东窗事发赔上的何止是你我的性命。”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年为了能与你长相厮守我已经用尽各种办法,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的等着我就好……”
这石破天惊的对话为何每每都会被我听闻,是他们本就没放弃还是在重逢之后激起的藕断丝连?
控制不住的情感喷发势必引来灾难连连,他们是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吗?感情真的可以让连他们这样克己自持的人都能迷乱踏错吗?
我不想再听下去,几天来连着知晓的秘密已让我身心疲惫,我没能力阻止什么,只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刚走出去没几步,透过红梅枝依稀看见前来的两个人影不时的说笑,待定睛一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主动迎上去俯身一拜:“参见殿下、参见醇妃。”
我的声音之高吓得他们一愣,南宫彧紧接着问道:“你怎么在此?”
“……”
我正在考虑该怎么回答,身后响起轻柔的声音:“是臣妾想来看看这雪后红梅,让她在此处等候,殿下与醇妃也是慕名而来吗?”
南宫彧浅笑,望了一眼纷乱的梅林:“却是如此,看太子妃脸色苍白想必出来已久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谢殿下关心,臣妾以为殿下今夜不会前来赴宴。”
南宫彧和她并肩同行,左手还不忘拉着承安:“本是不打算来的,子浮说困在屋子一天身上酸疼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本宫想着太子妃一定在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