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靠在徐潇潇的肩膀上,她看完了第三个单独出去探险的人被咬掉了头,抬腕借着屏幕上的微光查看时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说:“我也去下洗手间。”
徐潇潇有些入迷,像极了在打游戏的男友,盯着大屏幕目不转睛,随口敷衍道:“我陪你。”
“不用了。”时辰拿过手边的挎包,“温梨应该快回来了,我让她再陪我去一次。”
刘屿安的注意力除了没在电影上,哪里都少不了他,见时辰还拿了包,好心好意地提醒:“我去过外面的洗手间,有纸,你不带。”
徐潇潇偏头看向时辰,以为她是特殊时期,没好气地对刘屿安道:“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过来,坐前面一起看。”
牛不喝水,你也不能强按头啊。
刘屿安像被班主任提溜到前排,一对一单独辅导似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明天要是去医院体检,估计都能查出心脏病了。
时辰路过许长川的时候被他突然喊住:“你去找温梨吗?”
“嗯,我去洗手间。”
“我跟你一起。”
时辰皱眉,下意识怼回去:“许警官,我们好像不是可以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的关系。”
许长川语塞。
时辰也不管对方怎么想,面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女朋友丢不了。”
丢下这句话,她脚步加快,转身便向帐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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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野外,鲜血的味道还是很明显,闻久了仍会令人作呕。
温梨身形单薄的站在尸体旁,夜风吹动着她的衣角,空灵的不像这世上的人。
下一秒,她看到时辰的身影后,脸上瞬间挂满笑意,眼睛都笑弯了。分明是动人的模样,但在这深夜里,却诡异的令人心生胆怯。
“人还有气吗?”时辰小跑两步走过来,开口时微微带喘。
温梨摇头,她看着地上瘫着的人,有些厌弃:“他的血好难闻。”
“每个人身体健康状况不一样,血的味道自然有香有臭。”时辰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混合好的双氧水试剂,“脸上的血一会儿我帮你擦,先把手洗一下。”
温梨‘嗯’了一声,她听着时辰的指挥,乖巧的样子,仿佛跟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她是两个人。
“其实你没必要用刀杀他,伪装成意外会更方便。”
“意外,太便宜他了。”
时辰戴着手套将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拔出来,血没有飞溅到她身上,声音里带着笑意:“嗯,是挺臭的,估计有三高。”说话间,她仍保持着半蹲的动作,没有回身直接将刀子递给站在身后的温梨,“扔到下水道里。”
温梨接过后想了想:“不用扔,这是小刘警官带来的。”
时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微微上翘,眼底戏谑:“你这颗梨子,还真是有着七窍玲珑心,胜似蟠桃啊。”
温梨也笑了,她将刀子清洗干净,不忘提醒:“如果他们谁再用这个切东西,你可千万别吃啊。”
“这刀子被你用双氧水洗过会生锈的,谁还能用?”
“那就当,造福人类了?”
两人相视一笑。
时辰的动作很利索,这多亏她以前泡在学校实验室里的解剖经验。
不出几分钟,阎勤身上就多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口,他身体里的血也差不多全流干了,皮肤苍白眼窝深陷,跟医院里见到那种重度贫血的患者差不多。
“好久没用手术刀,有点生疏了。”时辰长出一口气,她看了眼时间,还在可控范围内,将废弃的医疗用具和手套用塑料袋包裹住,定睛看向温梨,“可以打电话了。”
温梨找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滑动两下后找到‘F’标签里的人。
三声‘嘟’响后,对方挂断了。
‘什么情况?’时辰用眼神询问。
温梨抿了下唇,淡定道:“怕被监听吧。”
“不愧是留学回来的法学博士,就是严谨。”说罢,她撑着塑料袋,看着温梨将那件血迹斑斑的衬衣,“包里有件一模一样的,你换一下,我估计他们看不出来。”
温梨将时辰包里那件被压缩成手绢大小的衣服展开,一边换上一边说:“就是折痕太多。”
“条件有限,您就将就下吧。”时辰打趣道。
“你出来的时候他们没说什么吧?”
时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是你男朋友担心你想跟出来,被我怼回去了。还有小刘问我干嘛背包,徐潇潇帮我解围了。”
温梨将换下来的血衣扔进塑料袋里系好,放在两根树枝交错的地方,做了隐蔽的记号。
时辰将双氧水倒在卸妆棉上,一点点轻轻地擦拭着温梨脸上有些干涸的血迹:“虽然说这个无色无味,但是今晚也别让许长川亲你,他那狗鼻子能不能闻出来我可说不准。”
“他又不懂这些。”温梨捉狭地看向对方,“反倒是你要小心顾北知才对。”
下午时辰和顾北知同时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温梨不得而知,但从她红肿的双眼上来看,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开始慢慢修复了。
时辰心虚,手上动作却不含糊:“差不多干净了,咱们该回去了。”
凶手在作案后一般会多次返回现场。
温梨也如此,她还没走两步就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凉的透透的阎勤。
时辰看着表,心生疑惑:“怎么了?”
温梨抿了下唇,转身走向时辰,轻声细语道:“他死的时候,我好像有句话说错了。”
时辰见对方跟来,脚步没有停顿,随口一问:“什么话?”
温梨却不急,她闲庭信步地仿佛在遛弯,看着头顶被云雾遮挡住的月亮,眼底冰冷渐渐消融:“我说,如果他见到小玫,替我带句话。”
声音清冷绵软,像江南最缠绵的风刮到了北极圈,极与极的碰撞。
“我现在想,他又怎么可能会见到小玫呢。”
“他是该下地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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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来不过十几分钟,再次回到帐篷里时也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温梨带着夜间山里凉气凑到许长川身边,缩手缩脚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许长川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扯过去一大半都盖在她身上,眉头微锁,脸一板,佯装生气道:“怎么不多穿点。”
温梨笑眯眯地将头靠在许长川肩膀上,手在毯子下轻轻搂住了对方胳膊:“穿的很多了,是外面太冷。”
小情侣之间的腻歪永远不嫌多,就在许长川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鼻尖一耸,又凑近了几分:“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有点酸?”
温梨伸手,在许长川面前晃了晃:“我用了辰辰带的洗手液。”
许长川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眼见整个脑袋要埋进温梨手心,却被对方一把推开:“好好看电影,我刚错过什么了吗?你给我讲讲吧。”
“没什么好讲的,都是些杀人放火的剧情。”
许长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很有耐心的将温梨错过的部分娓娓道来。
温梨慢慢闭上眼睛,耳边是许长川低声的陈述,呼吸间还隐隐能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但电影总有结束的时候,片尾曲一响,刘屿安瞬间窜到一旁,将帐篷内的几盏煤油灯都打开。
温梨悄然睁开眼睛,许长川察觉到她醒后,保持了良久一动不动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用手替她拂去脸颊上的碎发,柔声问道:“醒了?还冷吗?”
“嗯,你累不累。”温梨替他揉了揉肩膀,“我下周有公开课,这几天睡的不太好。”
“那还不如就咱俩在家过节,这样弄得你休息更不好了。”
“不会啊,跟大家一起出来多开心,而且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你要是想玩斗地主我随时奉陪。”
“谁想玩斗地主?”
刘屿安耳朵尖,他现在不能闲下来,不然满脑子都是那些龇牙咧嘴的画面。
季然后背都是冷汗,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徐潇潇身边,一脸疲惫:“这么晚了还斗地主,地主也该休息了吧。”
徐潇潇见季然这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拿他开涮:“腿软了?现在要是去抓捕嫌疑人,你可怎么办啊。”
季然闭着眼睛不跟徐潇潇争辩,直接摆烂:“我不追,我在后面给他放恐怖片。”
刘屿安撇撇嘴:“季哥,你这逻辑思维有问题啊,都追不上还怎么让人家看。”
季然一个白眼飞过来:“那我给你看行不行?”
天降横祸。
刘屿安哭哭,怎么到哪里他都是被欺压的那个。
许长川见大家兴致不高,他看了眼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十点,于是提议道:“明天早上还要看日出,要不咱们分帐篷洗洗睡了吧。”
“不是吧许队,还有看日出这个环节啊。”徐潇潇听到后第一个抱怨起来,“平时就要披星戴月上班,现在难得休息一天还要早起,这得报工伤了。”
季然的心思不在看日出,他听到许长川说分开睡,举手打报告:“许队,也别分男女宿舍了,反正都是睡袋,这深山老林的女生们单独在一起也不安全。”
许长川:你这算盘打的什么隔壁都听见了。
刘屿安本想附和,他看了恐怖片之后也害怕,现在季然这么一提,他好像可以光明正大的夹在大家中间了。
但随即,他的眼睛在这几个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后,觉得事态发展可能跟他预期想的不太一样。
就单拿许长川和季然两个人来说,这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两对小情侣晚上的睡袋自然是要挨在一起的,那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可另外两个又是有仇的,看来只能委屈自己当个和事佬躺在他俩中间了。
还没等刘屿安开口,只见许长川抢占了先机,他拿了两个睡袋放到帐篷最内侧,避风避光,还挨着取暖的小太阳,坐定后朝温梨招手:“你睡里面,我帮你挡风。”
原本安排妥当的男女宿舍变成了混合双打,季然错失良机后眼疾手快的带着徐潇潇占了对角位置,这里虽然不靠挨着取暖器,但胜在是个三角区域,安全感爆棚。
对于一连受到好几次惊吓的季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眼见好位置都被万恶的小情侣挑走了,刘屿安走向时辰,指着中间的空地,自以为妥帖的安排着:“辰辰,你要是害怕就睡这左边,前有季哥他们守门,后有许队抗风,再不济你右边还有我……”
时辰杵在刘屿安和顾北知中间,看着两人皱眉:“我去那边,你们俩自己在这睡吧。”说罢,拿起东西就要往最远的角落走去。
顾北知一把拉住她,将东西直接放到方才刘屿安说的那个位置上,语气不容拒绝:“你就睡这,我看着。”
刘屿安怔住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愣愣问:“那,那我呢?”
许长川实在看不下去,都是自己组员还是得关照一下,他指了指帐篷里原先大家围在一起看电影的地方:“你要不就睡那吧,起夜也方便。”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为什么要找一个起夜方便的地方?
刘屿安觉得自己被伤害到了,他看着面前这一个两个都成双成对的人,心碎成玻璃渣了,呜咽一声就往外走,嘴上还说道:“别管我,就让我一个自生自灭好了。”
凄凄惨惨戚戚,活像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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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屿安原本只想出来上个洗手间,虽然天气冷,但晚上山里的空气确实很新鲜,他深深吸一口氧气,紧绷的神经慢慢疏解。
但还没等他伸个懒腰,就见好几只苍蝇绕过他飞来飞去。
怎么大冬天的还有这么多苍蝇虫子,刘屿安一边往回走一边用手扇着。
可还没走两步,他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出于刑警的直觉,他壮着胆子打算去一探究竟。
杂草堆里有很多石块和土坯,没等刘屿安走近,这里围绕着的虫蚁就更多了。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撩开面前有半人高的枯枝烂叶。
突然,刘屿安面色惨白,眉毛凝成一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副让人背脊发凉,诡异悚然的场景,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许、许队!!”
刘屿安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到帐篷里,他脚上还沾着粘稠的红色液体,只听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
季然离得近,见刘屿安这样子以为他是看恐怖片后遗症:“见鬼了?”
刘屿安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他十指紧紧攥拳,胸口上下起伏着,眼神空洞中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
季然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少了戏谑,声音严肃地朝许长川喊了句:“许队,你快来。”
许长川正在哄温梨睡觉,闻言心中一惊,没等他起身走过去,便见刘屿安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他抬起手指向帐篷外,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死、死人了。”
原本闭着眼睛的温梨顿时睁开双眼,身体一抖,心脏突突地像是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许长川的手还放在温梨身上,连忙下意识搂紧她,低声道:“别怕。”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找自己手机,犹豫片刻后拨通了电话。
“许队?稀客啊。”
许长川眼底不带任何情绪,直奔主题:“付子兮,月青山发生了命案,你马上带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