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1·21专案’的破案期限迫在眉睫,陈子曦的案子没有新的进展便被暂时搁置了,她家属知道这个情况极为不满,又是隔三差五就来局里闹事。
今天正好赶上有个官二代和富二代喝醉打起来了,两人来头都不小,派出所解决不了就把人带到这里醒酒。
结果没想到,陈子曦家属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他女儿的‘熟人’。
这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局里看家的刘屿安实在拿不定主意处理,他只好打电话请示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许长川。
电话响了没几声,接通了,说话的却是个年轻的女人。
刘屿安足足愣了三秒,对方因为没听到声音,‘喂’了好几遍,又将话筒拿远了些似乎在喊人。
这也不是温老师的声音啊,他不会是撞破领导出轨现场了吧。
刘屿安反应过来后连忙把电话给挂断了,站在原地正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他们头儿才总算屈尊降贵地回了个电话。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如果没有楼道里传来的自带混响的回声,和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就更像发号施令了。
接电话都是背着人偷摸跑出来的。
敢情真是办坏事?
刘屿安觉得自己好日子不多了,以往电视剧里知道领导辛秘要事的人,多半活不到大结局,他硬生生憋住没敢多说,胡乱应了一通后,还没等他问许长川什么时候回来坐镇指挥时,那头就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心急火燎的。
刘屿安被自己的这个可怕的想法震撼到了。
他连忙骂了一句‘大逆不道’,表情一换,像拿到了尚方宝剑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调解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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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处理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直到傍晚,徐潇潇右眼跳了两下,得空休息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季然了。
徐潇潇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正巧,刘屿安从调解室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小刘,见到你季哥了吗?”
刘屿安没抬头,扬起手摆了两下:“没,我刚刚去充当调解员了,现在已经不认识零这个数字了。”
徐潇潇早听说局里来了来两个不好惹的,一见有八卦,立马将找季然的事情扔一边:“怎么回事,快说说。”
刘屿安的这些话真是不吐不快,面对同是打工人的徐潇潇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个官二代当时在喝酒,把自己吹得那叫一个天上仅有地上无的,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个本事,随便动动手指就有捧着他的人送礼。”
“这个富二代本来跟他关系也不错,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听他吹牛也就没多在意。”
“但是!”
刘屿安话锋一转,“他们叫了一个公主进来。”
“什么公主?”
“就是夜店里出台的那种。”
“哦哦,然后呢?”
“这个公主长了一张初恋脸,就是特容易勾起男人保护欲的,本来这局是给官二代组的,公主自然也是官二代优先选,结果……”
“富二代看上了?”
“可不是,原本两人没想着打架,能用钱解决就不用武力,我当时做笔录的时候听到他们说已经喊到这个数了。”
刘屿安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徐潇潇眼前。
“一万啊?”
“格局小了。”
“一、一百万?”
刘屿安笑而不语。
徐潇潇不敢再猜了:“那陈子曦家属怎么样了,我听着好像又来闹事了,两拨人还遇上了?”
说到这个刘屿安更头疼了:“确实是遇到了,而且还指认了。”
“指认谁?”
“那个富二代。”
徐潇潇嘴张成一个大写的‘o’:“所以那些小视频里也有……”
刘屿安点点头,表情讳莫如深:“不仅如此,陈子曦还把两人出去玩的照片发朋友圈了,所以她家属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怎么解决啊?”
“头儿的指示,放长线钓大鱼。”
徐潇潇想想,确实是没有办法把人立刻拘留,毕竟陈子曦的视频也只是证明了两人非正常男女关系,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归治安大队管。
信息太多,她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见刘屿安一脸被摧残的模样,不死心地又多问了一句:“所以,他俩最后到底出到多少钱了?”
“一个亿。”
徐潇潇觉得自己格局确实小了,她伸出手指数了下一个亿究竟多少个零,也觉得自己快要数不过来了,假装掏出一张手绢擦泪,咬牙忿忿道:“这世上有钱人这么多,怎么不能多我一个。”
就在两人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程浩抱了一大箱子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他一边将东西扔到桌上一边喘着粗气:“可沉死我了,季哥怎么都不说一声。”
刘屿安见程浩嘴上没一个把门的,刚想提醒他住嘴。
可对方累得头晕眼花,余光只看到了刘屿安的影子,像找到组织一般哭诉:“小刘,你说季哥到底怎么了啊,话都不说直接调到派出所了。这临走了,连咱们兄弟几个的面都不见一见,伤心啊。”
“你说什么?季然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徐潇潇冲到程浩面前,寒意从脚底攀爬而上,双腿的血液倒流。
程浩愣住了,他双眼聚焦在徐潇潇那张瞬间苍白的脸上,想转移话题:“徐、徐姐,你也在啊。”
“浩子,季然怎么了?”
徐潇潇面无表情,声音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程浩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半步,目光哀怨地看向刘屿安。
对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看了一眼徐潇潇觉得大事不妙。
还是得麻烦领导。
低头,偷偷给许长川发信息求助。
程浩被徐潇潇盯着,后背忽地冒出一层冷汗,结结巴巴道:“季、季哥……调走了。”
这句话像一阵寒流,迅速流向了徐潇潇四肢百骸。
她不信,拿出手机找到微信,手指颤抖地给对方发了个连环call,但仍没有回音。
“徐姐……”
徐潇潇指着程浩,又指了指旁边的刘屿安,干笑了两声:“别闹,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们可别帮着季然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徐潇潇。”
刘屿安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救兵来得这么快。
许长川沉着脸出现在门口,他在收到刘屿安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在上楼了。
“许队,你也是来跟我开玩笑的吧?”
极度的震惊让徐潇潇情绪有些麻木,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徐姐,季哥可能也有他的苦衷。”
“是啊,徐姐……”
他们提季然解释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无比尖锐地从徐潇潇的心口砍过,连带着血肉模糊的伤,还未结痂就已经再次被撕裂开。
她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空了。
没有被人开膛破肚的疼,只是空落落的,像一块补不上会漏风的空洞。
“你们,都早就知道了,是吗?”
沉默。
徐潇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所以,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笑着笑着,她眼泪就流了下来,“连季然都瞒着我这个女朋友,哦,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就是个傻子。”
原来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季然。
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主动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她。
现在想想,也确实是她这个女朋友太差劲了,所以才会被对方一言不发就给甩了。
“许队,你能告诉我,他调到哪儿了吗?”
“李阳原来的那个派出所。”
徐潇潇点点头,了然,突然笑了出来:“警队里调动需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他瞒了我这么久啊。”
许长川见她又哭又笑的样子,眉头紧锁。
“徐潇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特别严肃,就像是在说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字里行间却散发出极高的压迫感,“要不你现在休假调整情绪,要不就打起精神把季然没破的案子破了。”
徐潇潇怔了片刻。
她的手突然麻了一下,原来是手机有微信提醒。
徐潇潇抹了把脸,眼前视线模糊,却还是看清了季然发给她的三个字。
【对不起】
徐潇潇用力地深呼吸,她发狠地将对方拉进黑名单。
眼睛红红的,唇线紧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说出的话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许队,我要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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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的空间往往会激发出人们心底最深的恐惧。
时辰一个人坐在这里已经超过三小时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审讯的人都没有,可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怡然自得地像在家里一样舒适。
付子兮坐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小毛在一旁沏茶,情报组的冯荔跟电话那头的派出所一起调查时辰跟韩修文的社会关系。
可不知道是对方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付副,咱们一直在这等着吗?”小毛给他端来一杯茶,“许队把她带过来就走了,现在也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再不问到时候人就该放了。”
付子兮的手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的人,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你在这里看着,我进去会会她。”
小毛挺直腰板立正站好。
见付子兮走后坐到他方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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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子兮的出现着实令时辰没想到,她以为会是许长川来询问。
其实当天,时辰跟温梨两人在清吧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一方面是顾忌有人监听,一方面又怕韩修文见到她俩在一起会让后续的游戏更难玩,于是在喝完点的深水炸弹后,时辰就提出了各回各家。
温梨懂她的意思,没有说什么顺手拿起羽绒服便要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大门,不远处的许长川带着两名队员朝她们走过来。
来势汹汹。
温梨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就见许长川的脚步停留在时辰面前。
他的态度冷漠,一点也不留情面:“时辰,现在怀疑你跟一起敲诈勒索案有关,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希望你配合。”
敲诈勒索?
时辰现在想想,许长川为了将她拘在这里还真是煞费苦心的想罪名。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时辰连眼皮都没掀,看见一双穿着西装裤和皮鞋的长腿,笑了一声:“许队,你不会是为了询问我还特意换了身……”
“我是刑侦一队的副队长,付子兮。”
时辰的笑僵在唇边,猛地抬头。
付子兮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跟警察比起来他确实更像一名律师,还是那种杀人不眨眼,为了个人利益会吃人血馒头的无良律师。
时辰有对付许长川的办法,却在见到付子兮这一刻彻底慌了神。
她不了解付子兮,甚至也看不穿他这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让她有些后怕。
因为如果惹怒了这种人,他真的会不顾后果跟你同归于尽。
付子兮却像没看到时辰紧锁的眉头,他扯出一把椅子坐在对面,规规矩矩地拿起笔和本:“姓名。”
“时辰。”
“年龄。”
“二十五。”
“职业。”
……
光是例行询问的这些问题,就占用了好几分钟。
时辰有些口渴,她的手在桌下紧紧握在一起,面色平静:“付警官,我想喝水。”
“不好意思,饮水机坏了。”
付子兮果断地拒绝,他没抬头,继续在本上写着,“知道今天找你来因为什么吗?”
时辰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冷静:“不知道。”
“不知道?”付子兮的尾音上挑,给人一种她在胡搅蛮缠的感觉,“不知道警方会请你过来询问?”
“我今晚不过是约了朋友一起出来喝酒。”时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不知道违反了哪条法律?”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
付子兮耸了耸肩,他将手中的笔放下,身子往后一靠,双手自然地抬起在后脑勺的位置交叉,漫不经心地笑着,“但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这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时辰心里‘咯噔’一下,她面上保持缄默,眼中含怒像是要把对面的人看穿。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付子兮说罢,起身竟要直接往外走。
“付警官。”
时辰声音里带了一丝急促。
见对方望过来,她目光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麻烦帮我带杯水,我现在还是守法律保护的良好市民。”
付子兮抬头看了一眼角落上一闪一闪的监视器,也知道他们在房间里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清晰的录下来。
“时辰,我是学法律的,良好市民是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的,你这样什么都不说,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之间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付子兮双手撑在桌面上,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笑容,轻笑起来。
“甚至,永远不可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时辰瞬间如坠入冰窖,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付子兮。
这是威胁。
付子兮说完,一身轻松地转身开门,末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在检察机关定罪之前,警察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现在饮水机应该修好了,放心,我会让人给你送一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