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之后,我仅剩千数之众,人都快死光了。
沿途全军异常沉默,我骑着战马走在前列,路边小坡上一条黄狗从树丛滑下来,看到我们夹着尾巴呜咽着就跑。
我知道,我们那股子气场根本不是生灵能抗的。
到后方当地官员招待我吃饭都不敢进军营,把我拉出来才敢坐一块跟我吃了顿饭。
这个回忆是突然冲进来的,可能我前世把他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天已微明,晨风中干枯的野草,瑟瑟响动。
远处山坡上入眼的乱石,铺满地面,只剩飘在风中的草窠,交摇树杈。
我在风中一步一步的走着,身后亲军默立原地,看着自己的将军独自走向远方。
连日夜间,军中夜色,我一人独坐帐中,面前案上,仅有一盏油灯。
孤灯摇曳
千年以后,灵位前仍供奉着死难兄弟的灯火,升天的火光中,留下这些文字的我,神色黯然。
一千年前的一句话,穿越了时空
重骑兵,扛不住
穿越了千年的无奈
一千年后,我眼前还闪过我死难的兄弟们上阵前和我痛饮一杯酒,他们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喝完就不在了
他们最后的面容,依旧保存在我最深的记忆里。
那些年蒙古人最常用的战术就是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穿插包围,切断被围点的联系,一股股的吃掉来援军,我曾经打进过这样的包围圈,听着里面喊杀震天但却碰不到,蒙古人强力阻断了救命的道路,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这里面的兄弟全部战死。
我前世多次被围被堵,我们没有办法,走路只能尽量挑不好走的路,战斗尽量守城或背靠据点,被围就是命。
行军极为缓慢,没有办法。
战场上神经绷死,有时候一丁点的火星就会造成双方大规模的混乱。
那回夜间,本将率军与蒙古人对峙,前哨军卒相互忌惮所以一直没动手,双方互相警惕,互相戒备,外表的平静实际是内心的戒惧至极。
不远处的乱葬岗上,许多未及掩埋的白骨还在闪着鬼火,暗绿的反光不时的点点飘过。
月光阴寒,林道凄清,一片寂静中忽然我们听到一阵小孩哭叫一样的声音,大晚上野地里他妈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声音!
鬼哭一样的声音,忽远忽近,声线凄厉
“杀啊!”
远方忽然爆发一声怒吼,丛林中潜伏的将士起身狂吼,接着身边一片兄弟同时拔刀,照着蒙古人那边就冲过去了!
渗人的尖叫中双方营地先后爆发了大规模混乱,所有人从将领到军卒全部披甲挥刀冲出营地,野地步战迎面对撞,月光下反着甲光的将士洪流般涌现原野!
两军在漆黑的夜晚里像野兽一样疯狂杀戮,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首。
直到第二天天明,蒙古人在这场稀里糊涂的混乱厮杀后,带着族人的尸体,悲愤的离开了。
蒙古人只要有机会一定带族人的尸首离开,对外征服,不要指望对方能善待你的尸体。
一样,尸骨掩埋,不做标记。
我们没走,提着刀的军卒们跟着红了眼的将军上战场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翻,他妈的就算是鬼老子也要把你拖出来活劈了!
在一片尸堆里,还活着的兄弟隐约记得声音最后就是在这消失的,似乎消失前还很恐惧。
恐惧?他妈的给我找!
挨个翻,一个一个找,最终在一具尸体下,发现了一只被砍成了碎肉的物件。
南宋军卒一手握刀一手提起,拎起它的皮看出来,是只野猫。
就是它,估计是发情了乱叫,结果那声音就像小孩哭叫一样,在这种荒坟野地大晚上瘆人到了极点!
两边因为它一晚上死人无数
那时候死的人太多了,一到乱世,死人如同鸡狗。
其实后世有人总结的不错,在古代,古战场,或是发生过大规模集体死亡事件的区域,荒野古道大多都建有风水庙堂。
为的是安息他们永不安宁的魂魄。
阅毕忽想
说我们前世是个什么样吗?
冷漠,阴森,生灵恐避。
因为我们杀气太重了,见人就往脖子上瞄,因为这里下刀死人最快最省劲。
不用奇怪,我们漠视生命。
血战二十多年,死人见得比活人还多,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中华族人普遍存在这样,漠视生命,包括自己。
更多的是冷漠,死人如同杀鸡。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已经记不清,来不及哀悼了。
英雄?你说乱世里有什么英雄
都是挣扎着活下去的可怜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