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娃娃哭了,真的哭了,这也太过分了,碗都空了。老实说人家先前很乐意找我们玩,伙食还是最好家族小灶专门做的,有时候我们真饿极了偷偷扒拉人家放边上的碗几口,偷吃一点他也看不出来,也不在意。
但这次性质太恶劣,我们这伙人饿极了,几个人上去就把人家的碗给扒空了,一粒米都没剩,好像还有个混蛋把人家的碗都给舔了一口。
不出意外又捞了顿臭打,我当然没跑,不打我打谁,打的就是出主意的我。狼狈为奸狼狈为奸,我是狈,所以倒霉的也是狈,一粒米没捞到反倒挨一顿臭打。
我记得师父先是气乐了,生前还记得我从窗户口看见这老家伙笑了,然后推门出来脸一顿让我们屁股一撅排一排霹雳啪啦的一顿鞭子,真真倒霉一筷子没挨上揍反倒先挨了一顿。所以我记得那天我嚎的最厉害,挨打还是空着肚子挨的,我不嚎你让我干什么去?
师父想都没想上来就认为是我出的主意,打的时候还专门问,一定又是你,啪的就是一鞭子,打得我鬼哭狼嚎。确实是我,我饿急了,但那是大家都饿都打胖娃娃饭碗的主意,我只不过脑子最灵光顺水推舟,真不干我什么事,我只是上去讲笑话并一口米都没扒着。
以前我们确实羡慕这个娃娃的伙食,他的伙食是家族小灶专门做的,全家所有孩子就他吃的最好,而且这娃娃还很憨,很仁厚的孩子,经常爱找我们玩,偷吃一点他也看不出来,或许人家是真的不计较。
哦对,还有个小伙伴很义气,兜里藏了一块牛肉,轮他吃的时候他私藏的,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哥哥,是你吗?我们全部战死了,黄泉再见吧)
我一直供着牌位,先师之灵位。
天魂一幕;我眼前总是看到有个总角小儿,抱着人家胖娃娃的饭碗躲在石条长凳后偷吃,嘴边还粘着饭粒。我记得那是我的弟弟,受训中和我一样饿极了的亲弟弟。
兄长
那一声声的兄长,千年难忘。
酒醉的歌谣里,我曾在战前和我弟弟见过最后一面。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弟弟,数年以后,战死沙场。
德佑元年,丁家洲大败,自此以后,南宋将军,纷纷战死。
远在故乡,夜晚的厅堂里一盏孤灯
我年老的长辈晚间一个人独自坐在灯前,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子孙阵亡尽,长凄乃歌声
孩子们都死光了,长辈坐在那一声轻叹,仰天落泪。
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
最终战死
夜已经深了,营中的我一身衣甲,军中大帐,点灯而眠
“将军,将军”
迷蒙中隐约有人低低呼唤
恍惚中睁开眼睛,周遭一片黑暗,身后死死护着一片军中兄弟
他们衣甲残破,身上还带着血迹,手持刀枪,周围阴气森森似有人影,拔刀高举一声大吼;
“御!”
“御!御!御!”
一身血甲的弟兄重盾横转,一排长枪哗的架上盾牌
前方隐约一片黑雾,密布阵前看不清人影,猛地一惊,向后一退
忽然眼前一闪
再睁开眼,几位一身是血的将军含泪站在我的身前,无声相望,他们熟悉的面容如此清晰,我差点当场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你们不是早就战死了吗!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拼死试图打穿蒙军包围,远处的山谷,军大营,还有我留守的三千兄弟!
结果回答我的是满营凄怆,那天入目一片的右手压左手,眼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左手压右手是军礼,右手压左手是报丧!
我的魂中一片迷茫,朦胧中似乎听到了一缕埙音,哀婉凄凉。
定魂的埙音
迷茫之中时昏时迷,好像忘了记忆,凄凉的乐声中我好像什么都记起来了
当时嚎啕大哭,我那帮死去的兄弟来看我了!
我他妈傻了啊,干嘛留你出去抢粮啊!悲痛万分呐!
亏透了,亏透了啊!
“天数已定,血战数十载,回首皆空”
“大哥,来生再见”
仰天闭目,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生前最后的语序
周边一片呐喊,厮杀中南宋的军将还在做死前最后的拼杀。
结局已经注定
天意难违,你我奈何!
“将军”
一声轻呼
再抬起脸,一位脸上挂上伤痕,嘴角带着血迹的兄弟笑着看着我
“将军,不用记挂我们”
“我们在那边过的很好”
可是,可是你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过的好啊!
当时差点抱头痛哭,也就是在这一瞬,所有的身影,全部变成金色的光点
光芒飞散,南宋军的将士,消散在我的眼前。
“吼!”
阴影中忽然一声吼叫,光芒消失之后,黑暗来临。
无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恶魔一样的脸。
面目狰狞,头脸上道道疤口血肉翻开,直直的贴到脸前
我试图推开,我试图拔剑,可腰间空空如也!
恐惧,面对无法抵抗的梦魇
梦中大吼,杀!杀!杀!
杀气腾腾的吼啸中震退了这张脸,也就是在这一刻,金光又回来了
“老弟”
一声熟悉的呼唤
梦中的我,躺在军榻上,帐中灯火闪烁,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我的脸。
一身将军的衣甲,衣甲的怀中还放着一枚佩玉,虎烈将军死前摘下的佩玉,一直珍藏在我的身边
这是死去兄弟给我的最后遗留
昏睡中的将军不再挣扎,渐渐安眠。
胸口的玉佩隐隐闪着光芒,而后就永远的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