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河纪976年的最后一天。
这天,唐潇自己都快记不得忙了多少件事情。
从巡视产业开始,再到城主府缴纳税金,最后通过庚午的介绍,了解到奈文生前在城主府还有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这不,终于在一间酒馆内应酬完这两人后,喝了不少酒的唐潇一路略显踉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主人,您回来啦。”庚午一早就来到大院门口迎接。
唐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向屋内走去。
一进大门,他第一件事便是卸下头上的伪装。看着手上奈文的面具,唐潇不禁吐槽着说道:“这玩意做的还真是惟妙惟肖,连他多年的好友都没有看出一丝异样。只不过就是戴着太难受了,透不过气,影响了本爵的酒量发挥。”
“为难大人了,想必多适应一些时日就应该没那么难受了吧。”庚午宽慰着说道,并帮忙卸下唐潇身上厚重的外套。
脱了外套,唐潇身后长长的尾巴正在一点一点变短,直至消失不见。装了一天尾巴的小咕噜爬到唐潇肩上,双手环抱,嘟着小嘴,看上去气呼呼的样子。
“哈哈,小家伙,我差点把你给忘记了。要说辛苦的话,你今天可比我还辛苦哦。别生气啦,快去院子里找你的小伙伴玩去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闷闷不乐的小咕噜表情顿时亮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就冲出了大门。
等小咕噜离开,唐潇这边已经完全卸下了伪装。他简单的活动了一下四肢,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庚午,这一整天我怎么总感觉到被人跟踪了,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闻言,庚午摇了摇头回应道:“属下能力卑微,无法察觉。”
“唉!特别是刚刚回来的路上,好几次我都察觉到对方准备出手,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难道是我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按理说,凭我的感知能力,什么样的隐匿高手都逃不过我的追踪。可这次真的有些邪乎,明明察觉不到,但下意识就是觉得有人跟在身后。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样的问题,庚午也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含含糊糊的分析道:“也许是大人新来此地,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才会产生出这样的错觉吧。”
听他这么说,唐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道:“奈文生前是不是有很多仇人?”
“嗯………,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大人知道这座城为什么被称为复仇之都吗?”庚午反问道。
听闻这句话,唐潇一下就来了兴趣,忙问道:“咦?被你这么一问我才感觉到,这名字好像还真有那么点玄乎哦。为什么?快说快说,之前盘子也没跟我提过这些事情。”
见唐潇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庚午拉过桌旁的椅子笑着说道:“大人劳累了一天,先坐下来听属下慢慢讲给你听。”
等唐潇入了座,庚午还贴心的为他准备好了茶水。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这才开始叙述起来。
“大人应该知道,五十年前,此地还是人魔交锋的战场。复仇之都以南,风息草原部分地区和叹息之地全境几乎全是人族的领地。”
唐潇点了点头,对于百年内的一些历史,他还是很清楚的。
庚午继续说道:“当时魔族的情况比现在还要复杂很多,无关可守的人族能与强大的魔族打的你来我往,那全都是魔族自身的原因。除了与人族争斗以外,魔族内部问题非常严重,经常会出现背信弃义、自相残杀的现象。你们人族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勉强坚持了几十年。
直到后来,魔将巫哲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切。大人应该听说过他吧?”
闻言,唐潇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是没什么印象的样子。正当庚午要开口为他解释的时候,唐潇一拍桌子,大声喊道:“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在王城学院听人提到过。这个巫哲不就是巫马的老爹嘛!”
听他说完,庚午点了点头,随之又摇了摇头说道:“巫马确实与他有血缘关系,但肯定不是巫哲的子嗣。因为,当年发生了一场惊天的大阴谋,巫哲被自己人害死在了复仇之都。一夜之间,他所有子嗣全都惨遭刺杀。事后有人调查过,只要是他诞下的子嗣,不论纯血恶魔也好,亚种也好,都无一幸免。这个巫马应该是他族人诞下的后裔,那场事件之后,有很多人想彻底铲除他们这一脉。最终,还是魔族一位大能出面,才保下了巫马和所剩无几的几个血脉。”
听庚午说完这些话,唐潇顿时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的是,巫马竟然还有这样离奇的生事。好一会儿才从恍惚中缓过劲来,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个可恶的魔族大能是谁?怎么不让人把巫马一族全灭了,真是给我们人族留下一个巨大的祸根啊。”
“这人是谁属下还真不知道,据说当时很多人在进行剿灭的行动过程中,莫名其妙的就停了下来。大家都说是有厉害的人物出面了,但具体是谁,除了当事人和一些有身份的贵族以外,其他几乎没人知道。”
闻言,唐潇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很想搞清楚这人是谁,但对于身份低微的庚午来说,这种机密大事,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思索片刻后,唐潇继续问道:“这些事跟复仇之都的名字来由有什么关联吗?”
“大人你问对了,正是巫哲临死前怨气太重,从而为这座城降下了可怕的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复仇?他的仇恨与其他人何干?”唐潇不解的问道。
“这个属下也说不清楚,其实进入复仇之都,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差异,所谓的怨气、仇恨,咱们根本感觉不到。但很难想象的是,不管你是谁,只要在城里待上一段时间,总会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为自己招来麻烦。不瞒大人,就连属下都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不少仇人,只是这些人没什么能耐,几次刺杀中都没能要了属下的命。可能,这也算是我命好吧,若是惹上一些无法应付的存在,那属下早就没机会在这里与大人相遇了。”
“哦?有人要杀你……”唐潇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开口问道:“既然是复仇,那你应该也有想要刺杀的人吧?”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庚午,突然很少见的激动了起来。“有!当然有!属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今天咱们遇见的那个税收官。就是这个该死的东西,一直在伙同别人试图吞噬咱们影魔一族最后的一点跟基。还有大人刚刚分别的那两个所谓好友,若不是这两个废物整天迷惑之前的奈文大人,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
庚午一口气给自己报出来十多个仇人,这一股脑的输出,直接把唐潇给看傻了。等他说完,唐潇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些人以后咱慢慢清算。”
“对……对不起!大人,是属下失态了。”庚午连连低头赔罪,唐潇却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好了好了,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啊!不过,说起来我还挺喜欢你刚刚的状态,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咱就这样交流多好。”
“属下不敢!”
见他又恢复恭敬、卑微的状态,唐潇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唉!算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回房睡了。”
在回房的楼梯间,唐潇一直在回想刚刚的谈话,心想既然这里是被降下了诅咒的地方,那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受到影响啊?
回到房中,他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个问题。虚冥族把自己安排在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呢?不行!改天碰到盘子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唉!还是算了,毕竟他是虚冥族的人,自己又算个什么?还真以为别人会对你掏心掏肺吗?不可能的!
就这样,想着想着,唐潇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夜,对他而言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无数的梦境如潮水般涌来,多得让他根本无法细数。梦中,昔日生活在人族领地上的朋友们一一浮现,他们的音容笑貌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昨天才刚刚分别一般。而当场景转换,来到魔族大地之后所遇到的每个人也接踵而至地出现在眼前。那神秘莫测的娑镜灭、冷艳高贵的厄西尔、霸气威武的虎二、耿直忠诚的阿狄以及传统守旧的火刃……这些人物在他的梦中交织穿梭,构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卷。
然而,就在他梦到飞羽时,画面突然变得血腥恐怖起来。只见当日飞羽在抛下自己和小咕噜后,最终还是被那群凶残的魔物围追上。飞羽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惨死于魔物的利爪之下。这一幕实在太过逼真,以至于唐潇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坐在床上,心跳急速,久久不能平静。一阵阵强烈的恍惚感汹涌袭来,仿佛自己仍然置身于那个可怕的梦境之中。过了好半晌,他才逐渐缓过神来,目光开始缓缓移动,发现玩累了的小咕噜此时正安静地熟睡在身旁,他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看起来无比可爱。
唐潇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小咕噜柔软的脑袋,感受着它温暖的体温。然后,他重新躺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刚才梦境中的那些片段。众多吉凶未卜的伙伴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他们或许正在某个危险的地方等待着自己去救援,又或者面临着重重困境急需帮助。想到这里,唐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迫感。
此刻的他,越是回想,便越发觉得精神抖擞,想要再次入睡已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干脆一骨碌爬起身来,径直走到窗前。伸手轻轻拨开窗帘,向外望去,只见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夜色深沉得如同墨汁一般。显然,距离黎明破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大半夜的,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突然,腹中传来的一阵饥饿感,让唐潇心中有了目的。
“昨天晚上就顾着陪那两玩意喝酒了,饭菜都没吃上几口,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小声嘀咕一句,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小家伙,唐潇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卧室。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影魔一族的王室继承人、受人尊敬的子爵大人、复仇之都的产业大商人,还能被区区吃食难倒。唉!庚午这小子究竟把吃的东西都藏哪里去了?”来到二楼大厅的唐潇前前后后翻了个遍,除了一些酒水、茶饮外,一块能吃的东西都没找到。
“三楼、四楼都是卧室,顶层阁楼全是书籍,应该都不会放吃的吧,一楼大厅就更不可能了。嘿嘿,我没猜错的话,那就只有地下室了。
经过一番自言自语的分析之后,唐潇深吸一口气,咧开大嘴,迈开脚步,朝着楼下大步流星地走去。
当他来到一楼与地下室之间那狭长而幽暗的通道时,伸手轻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门轴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仿佛一个无尽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和希望。这里没有丝毫烛火的光芒,只有浓稠如墨的黑暗,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抑。
“哎呦喂,这可真够奇怪的!好不容易到楼下了,怎么这会儿突然又犯困起来啦?”唐潇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嘴里嘟囔着,开始在四周摸索起来。不一会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来了一盏陈旧的油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宛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正当唐潇拿着油灯,心里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踏入这个神秘的地下室时,突然间,从下方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那声音虽然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却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般,瞬间引起了他高度的警觉。
发现异常情况的唐潇,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他立刻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懈怠,同时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油灯吹灭。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声响交织在一起。
此刻,唐潇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念头:不会吧?难道家里进贼了?可是看起来不太像啊,也许就是一些鼠虫闹出的动静吧。
不过,对于好奇心极重的唐潇来说,哪怕明知是鼠虫在闹腾,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探索真相的机会。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毅然决然地迈上了通往地下室的阶梯。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仿佛整个地下室都在颤抖,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对有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发出一些警告。
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唐潇来说,他还是依稀可见一些事物。第一次走进自家地下室,他也不禁开始打量了起来。这里的是个长方形的空间,左右两边是一排排紧闭的木门,看样子应该是储存了不少东西。
就在他四处大量的时候,刚刚那细微的声响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耳边。唐潇运力感应了一下,却未能察觉到有什么气息。
难不成真的只是鼠虫作祟?想到这里,他也放松了下来,将手中油灯再次点燃,屋内顿时一下子亮了起来。
“找吃的倒是小事,我嘚先看看我的那些宝贝,也不知道庚午这家伙有没有给安置妥当,别真的闹了贼,给人盗去就麻烦了。今天缴完税款应该还有不少盈余呢。”
唐潇从前到后,开始一间一间的检查储物室。就在他快要接近最后两间储物室的时候。突然,一道似有似无的气息从头顶掠过。
反应极快的唐潇,顿时面色一沉,口中低喝一声:“好胆!”只见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向后掠去,眨眼间便已退出数米之外。原来,这个地下室可不止一个通道,还有一道门户径直通向大宅的后院。
唐潇第一时间将这道门封死。与此同时,他大袖一挥,一股雄浑的真气喷涌而出,化作一道凌厉的气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通往楼上大厅的门疾射而去。只听“砰”的一声,那扇门应声紧闭,彻底断绝了敌人的退路。
“可恶的小贼!竟敢胆大包天地偷到本大爷头上!今日定叫你插翅难逃!”唐潇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发出一阵低喝,其气势相当骇人。然而,尽管他已经将自身的感知能力提升到了极致,但却依然无法准确地捕捉到对方所在的具体位置。毫无疑问,能把气息隐匿到这个地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时间,整个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唯有那一盏昏暗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唐潇不断晃动的影子。由于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击制敌,唐潇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僵持着,静静等待时机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这个不速之客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僵局。
“哼!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贼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贼人?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