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和凉风,将满地虞美人吹的纷纷折腰低头,雨打花枝。
待到山坡上仅剩俩人,白兰地仰望着面前骑着白马的银甲少年,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五官阴郁,眼神更是锋寒锐利,有种瞧仇人般的狠绝和戾气。
显然,这个男子不止心里没她,眼里也没她,还一言不合就想杀她。
爱与不爱在他身上,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白兰王女仰头,望着这位少年党项王,也脸色难看,“你都敢把国主的地盘说是你的,这几天人都在你屋里,你还能忍住不下嘴?”
万郁无虞气得豁然拔剑出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指着站在他面前的白兰王女。
“放肆!我俩的事儿你少造谣。”
“我看你真是有点儿昏君做派了,为了个有名无实的女国主,要杀你盟友?”
“盟友就要有盟友的分寸,你越界了。”
少年可汗阴沉的说着,与此同时收剑入鞘,利索地翻身下马。
而后端着眉压眼,瞪着那双寒光凌冽的凤眸走向她。
“当初带你们来中原,也是想着党项白兰算是华胥的左膀右臂,可以一同勤王,可你们屡次三番造反叛逆,不敬华胥国主。我都想替她清理门户了。”
“呵,清理门户?你是为了华胥国主,还是为了心上人?”
“当然是心上人。”
他承认的毫不犹豫,理直气壮。
这位党项男王对感情的赤诚坦率,大大方方承认的勇气,让白兰地都心头一震。
换做她,她都未必敢说得出来。
彼时,俩人即便相距一丈远,也算对面而站。因为这少年党项王从来守男德规矩,她甚少有机会离他这么近,也能真实感受到,他这具高大挺拔的身躯,穿上甲胄真不像少年了。
如今白兰地连平地看向他,都要仰头。
白兰地下意识挥手,想指着眼前这少年可汗的鼻子说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马缰绳。
缰绳另一头自然连在她身后的坐骑头上,她便不动声色地扔开缰绳。
而她再次仰头看向他的目光,都从刚才的愤恨不甘,到多了几分欣赏。
她面前这位党项可汗明明高大挺拔,银甲锋寒,她却只看出了一把长身玉立的少年骨。
拓跋宁丛真不愧是被华胥汉人养大的,即便外形血脉上都是不折不扣的鲜卑胡人,可他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都一股东方气质。
明明他天生长着一张…五官深刻的骨相脸蛋儿,却一身贵气优雅,皮相迷人。
东方美人对西域胡人来说,从来都有种特殊的吸引力,白兰地就觉得他很有吸引力。即便知道他有心上人,她也觉得他更添了几分人夫的温柔从容。
思及至此,白兰地忍不住眉头紧皱,满眼担忧地问:
“你和她之间,是否有了真感情?别骗我,我不想看到你难受。”
万郁无虞闻言愕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我和她的感情,不是人人尽知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
他毫不犹豫地回:
“好,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爱她很多年了。从始至终,我只对她情有独钟。从前没移情别恋跟别的姑娘,今后也不会。”
闻听此言,站在他马下的白兰王女面露悲戚,眼里流露出沮丧和绝望,随后又愤恨道,
“可她身边男宠众多,连谈婚论嫁的都好几个,你何时能上桌啊?还不如跟我——”
万郁无虞生怕她说出什么来,再污染自己的耳朵,赶忙厉声打断:
“不劳你担心,我俩是两情相悦,我们就快成了,等她接受我那天,我就算已婚夫婿,即便她不和我成婚,我也自认是她的人。”
“呵、我以为你是假装的……”白兰地表情苦涩地冷笑了声,她喜欢的东方美人心里只有他的女帝,她心里自然难受,可是自己确实跟人家华胥女帝比不了,也无法后来居上。
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失恋的事实,旋即又替他扼腕痛惜!
“原来真正的昏君不是华胥女帝,而是你啊!拓跋宁丛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哪像个拥兵数万的党项王?如果你真追着她跑了,那党项怎么办,柔然怎么办?”
“我会为了回家剑指天下,但她才是我的家,只要不伤她,一切都好说。”
“你太大度了,把自己说的像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人,却想把她摘出来,可是周国不好骗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唯有尽力而为。”
说着,万郁无虞看着身旁的虞美人花海,皱眉道,“进城吧,别在我和她定情的地方说话了,我觉得这样是玷污了我们的感情。”
说罢,万郁无虞回手去摸到自己那匹白马的缰绳,便牵着马抬腿就走。
他刚才的余光就发现了,在他面前几丈远外,就站着几个卫兵守在那里。
卫兵身后就是他母亲的墓碑,现在已经拿栅栏围了起来。
万郁无虞心里有些发堵。
而瞧见少年径直牵着马,往花海尽头的栅栏门走去了,白兰地也追过去,不依不饶道:
“你要真想帮她撇清和你的关系,我还有一个计策,那就是和我假装情侣。”
少年可汗头也不回,立即反驳:“不行,让她误会的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结果白兰地已经追上了他,从身侧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逼他停下脚步。
这女人太没分寸了!饶是万郁无虞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她此举有多越节。
万郁无虞愤然瞪大了乌亮凤眸,反手就去掰她那条手臂,没成想这女人顺势就来搂他的腰身,还把脸凑过来!
情急之下,他赶忙扭过脸去,脸上却还是挨亲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身后忽然就传来一声呼喊:“国主您别过去!”
万郁无虞这一侧过脸去,正和穿越虞美人花海、骑着匹黑马跑过来的,头戴斗笠的姑娘四目相对。
雨忽然大了起来,衬得黑马上坐的那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姑娘,和花海里那一对异族男女更加格格不入的违和。
元无忧来的真巧,正看见口口声声对她专一不二的党项可汗,和别的姑娘拥吻呢。
看见她来,还目露惊慌。
她就不该信万郁无虞,哪句话都不该信。
所幸元无忧只揪心一刹那,就镇定如常,冷笑一声,“我来的不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