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珠心有余悸:“你……你……”
“微臣说过了,郡主不来,微臣就死在这里。”
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冰冷,恰如蛇吐芯子,但却蛊惑人心,莫名烈酒灼心:“微臣说到做到。”
魏云珠强抑制着颤抖的身子,仰面瞧着他,哑着声哀求他:“裴寂,求你放过我吧。”
“微臣放过郡主,可谁来放过微臣呢?”他双眼几乎要滴血,死死捂着胸口的伤,还在试图靠近少女。
想拥她入怀。
想的快要疯掉。
魏云珠以为他又要来,目光染上怒色,“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裴寂,我们决不可能!”
“阿姐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那就是事实,他放手,才是大势所趋。
裴寂没有躲,偏着头低敛下眼眸:“你骗我。”
“你在骗我,对不对?”
冰冷的声调竟是微微哽咽,他颤抖着将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暗含着小心翼翼的疼惜,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颈部的皮肤。
男人悲伤的声音破碎的令人心疼:“珠珠,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会死。”
魏云珠重重闭了闭眼,狠心推开他。
“丘鸣山围猎时,以你的能力和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草料有问题,那药根本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我的马发狂惊跑,只有你一人追上来,因为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
“不是。”
“可是你知情。”这句话魏云珠是吼出来的。
裴寂原本按着伤口的手缓缓放下,沉默的盯着少女,眼神晦暗不明,难以捉摸:“谁告诉你的。”
魏云珠顶着他的眼神,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根本把我当傻子。”
“我会听阿姐的话。”
少女一双眸子就那样平静的瞧着男人,像此刻的汉城湖水一般,漆黑,没有任何波澜。
裴寂却是轻笑一声,缓缓靠近她:“太后对郡主的安排的确完美,可纵使所有人都同意,只要微臣一人不同意,那还是不行的。”
“但微臣不会强迫郡主,因为微臣知道,到最后,郡主是会乖乖出来的。”
裴寂现在靠的她很近,鼻尖顺着她的肌肤游弋,轻轻嗅着她的味道,语调里满是笃定。
魏云珠怒气更盛:“裴寂,你别想再逼我!”
“郡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微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心蓦地一沉:“为了我?难不成那些在你手下的亡魂,都是因我而死?”
洞外火光凛然,洞内漆黑一片,裴寂笑看着少女,面孔不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映的忽明忽暗,配上他那本就苍白的皮肤,形同魑魅。
“可以这么说。”
“微臣杀了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仅仅是为了能好好和郡主在一起呢。”
魏云珠指尖在哆嗦,洞里冷极了,空气挨着所有赤裸在外的肌肤,活像是在扎人。
她颤着手摸上了藏在袖间的小刀,是阿姐曾经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用力握紧。
下一刻,她猛然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第一次透着一股狠劲:“如果我死了,可以阻止你,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裴寂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眼眸瞬间充血,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胸腔里是如擂鼓一般的响动,血涌心跳:“郡主!”
魏云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郡主,你听话,先把刀放下。”他按耐着心惊,小心翼翼靠近。
却迎来少女更激烈的反抗,她手微微用力,那刀又靠近脆弱的血管一分:“你别过来!”
裴寂猛的顿住脚步,眼眸乱颤,整个人表情已经近乎崩溃:“好!好!我不过去!”
“你冷静下来,把刀放下。”
魏云珠冷眼瞧着他,自己似乎发现了裴寂不得了的秘密,这世间唯一能控制住他的东西。
被她发现了呢。
“裴寂,我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裴寂慌乱点头:“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魏云珠笑的绝情:“我要你放过我,从此以后再不许来见我。”
裴寂沉默了一瞬,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珠似要流血:“我答应你!答应你……”
魏云珠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也因为松弛而微微发抖,自然也下意识松了手臂。
就是这一瞬,裴寂猛然抓住那纤细的腕子,借力将那小刀叼了下来,接着便大力将少女拥入怀中,手臂越圈越紧。
“珠珠,别闹了好吗?”
他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整个人已经青筋暴起,但却又克制着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生怕真的会消失。
“微臣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
听着男人接近疯魔的呢哝,魏云珠却眼神空洞,她平静的开了口:“裴寂,你答应我了。”
紧紧拥着自己的身形一顿,良久的沉默,他终是放了手。
裴寂低眉,同少女对视,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仿佛刚刚那个慌张到手忙脚乱的人并不是他。
“郡主想好了?”
洞外一片寂静,唯能听见那湖水被风吹拂时,翻滚的声音。
魏云珠忽而转身向外跑去,可跑了两步,便停下了,她站在汉城湖边任那凉风吹打,伸手取下了发髻上插着的珠钗。
用力攥在手心,似在空中顿了顿。
“咚”的一声,那珠钗被她用力扔进了湖水里,只激荡起了小小的水花白沫,然后便被那巨大的黑暗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裴寂眼神近乎冰冷,是化不开的寒冰与执念。
“裴寂,我们就到这儿吧。”
“不仅仅是今日,而是日后永远的年年岁岁,就到这儿了,让一切都归位吧,你做你的首辅,我当我的郡主,我们桥归桥,路过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话,魏云珠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越王破城那一日,她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被他掌控,那晚之后,她夜夜噩梦傍身,身心俱疲,那一袭紫袍,仿佛成了自己永远也逃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些与他纠缠的日子,她动摇过,譬如,在大慈恩寺的漫天风雪里,在百花楼、奴隶斗兽场他的坦诚以待,在丘鸣山狭窄的石壁里舍命相救……她都怀疑过,裴寂会不会是真心待她好呢?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