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你说捡回肖栋、肖细的是你阿爷,那么,如果他二人在上官帮派有其他图谋,你阿爷知情吗?”
时之初摇了摇头:“我阿爷怎会和江湖帮派扯上关系?因此我才认定肖氏夫妇到扬州并取得石若山的信任,背后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是为了用帮派势力牟利而已。”
明夷也想不出其它什么可能,说道:“我倒宁愿如此,如果他二人要的是钱,只要我舍得放手质铺的利润,他们一定会选择和我合作。”
时之初心情格外愉快,也有心思和明夷逗趣:“明夷为何如此笃定?”
明夷知他是逗弄自己,仰了仰下巴:“既然是你阿爷教出的高徒,岂不知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我和幻枫、储娘子、子贤一边,另一边只有石若山,你猜哪边能让他们赚大钱?之前我是担心,他们到上官帮派有别的目的,那就难以预测他二人的选择了。”
时之初搂她入怀:“现在不用担心了。你先将这二人争取过来,若他二人戒备心小了,或可问出些端倪,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怎么说?”明夷倒也接受了肖氏夫妇是令狐纶养子养女的设定,若这样,大家就成了一家人,有这两位“金融”专才的加入,她的上官帮派岂不是如虎添翼?
时之初将她秀发一缕缕拨弄着:“我阿爷的行踪与身份都是机密,一方面,是令狐绹以我控制住阿爷,让他不敢轻易露面,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阿爷手中有令狐绹见不得光的财产,这也是整个令狐家族兴亡的根本,只要阿爷不露面,即使令狐家失势或惹了祸端,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但若阿爷被政敌发现了,那些财产就是让令狐家诛灭九族的证据。”
时之初温热的呼吸在明夷颈项,酥酥痒痒。明夷却起了些鸡皮疙瘩,她才刚让自己接受在这个世界,强者可以取人首级的设定,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如今,自己的爱人在耳边轻言细语的不是你侬我侬地久天长,而是诛灭九族血流成河,这还真是……刺激。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如果令狐绹在这个位置坐得那么心惊胆颤,要设下这么个暗棋,他不怕自己获罪,祸延子孙,那些背后的万贯家财都归了你父子?毕竟你是时之初,没人知道你姓令狐。”
时之初将下巴贴在明夷的耳边,短短的胡茬有些扎人,却让她有种特别的安心感:“你啊,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女子,想得太多,也太聪明。他岂会想不到这点?费尽心力寻最好的师父让我练武,又想拉拢江湖新的帮派势力对抗崔氏的三大帮,不过是另一条后路而已。只要他掌握着我阿爷的消息,就能扼住我的命脉,即使到最危险的一刻,也可令我救出他儿孙一脉,借江湖势力逃遁。”
明夷皱紧了眉,男人的世界,真是处处算计:“幸好你现在有了阿爷的消息,他再不能将你当杀手、工具。”
时之初深深吸了口气:“你是我的福星,幸好有你,我才顺藤摸瓜找到这条线索。”
明夷心里头暖融融的,笑道:“只是不知为何你阿爷会突然收养两名孤儿,还如此用心教养。”
“或许,他是想到了我吧。”时之初渐渐收住笑意,声音里似有一些苦涩。
明夷反过身搂住他腰,时之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无碍:“我离开他时才七八岁,他见到流落在外的孤儿,难免会想到我,不忍心罢了。”
“也许他教养他们长大,又放回江湖,是让他们暗中寻找你的下落。”明夷突发奇想,“你这么多年没有放弃过找他,他或许也想尽了各种办法找你。身边的的人都信不过,只有依靠自己养在身边视同子女的肖栋肖熙。”
时之初精神一振:“或许有此可能,只是我也无醒目的胎记和体貌特征,所以他们才无法与我相认。”
明夷怕他空欢喜一场:“这只是猜测,令狐绹对你阿爷定然是派人时刻监视,不会轻易让他培养出亲信来。这想法不太实际。”
时之初却未丧气:“我阿爷是极为聪明的人,他定有他的办法。肖氏夫妇快要抵达长安了,到时,我们再作打算。”
明夷点头:“待我寻机会与他二人单独相处,好好谈一谈,这二人极为神秘,我还真有些摸不透。”
时之初笑道:“不用太担心,实在不行,我暗中盯着他们就是。如果他们与我阿爷有往来,迟早会被我找出蛛丝马迹。”
明夷此时方回想起,方才时之初提到令狐绹千方百计寻名师教授他武功的事,好不容易暂时遗忘的心结又跑了上来。
那个可怕的念头始终在她脑中,用力按捺住去琢磨的念头,但越如此,越清晰。
她怕自己想得多了,就变成了真相。
时之初这一身太过扎眼的功夫,在这个武学大师纷纷陨落的时代,太过可疑。幸而他一向只用来抓捕盗匪,并不招摇,才未被太多人知晓,否则,迟早会有人生出和她一样的联想。
他擅刀剑,拳脚霸道,轻功一流。这些绝顶功夫融于一身未免太不可思议,这个年纪,练成其中一种都需要极好的天资。
能达成这样的功夫,一需要每一项都有名师指导,且包括极为秘密的心诀。二是需要外物的帮助,也就是缪四娘独门的丹药。
这一切融于一处,作为一个推理爱好者,明夷早就有了自己无法接受的一种推测:各有奇技的四大家掌门,就是令狐绹为时之初“延请”的名师,无论是用利诱还是威逼,他们将自己的绝技教授给了时之初,之后,没有了价值的他们便没有了生命。
为了让这些绝技只有时之初才拥有,四大家的掌门必须死,而他们获得真传的子嗣和徒儿都必须死。
想到这个推论的时候,明夷浑身都凉了。